《大煞手》五三
鹿望朴颔首笑道:“经过此地两次,都是为了替派里办些琐事,每次途经此地,在下皆至胖子处用膳进餐。”
项真沉思了一下,道:“这人靠得住么?在下是说,他会不会在饭食中做下手脚?”
鹿望朴下意识的朝正在忙着的魏胖子瞥了一眼,道:“在下想,应该不会吧……”
沉沉一笑,项真道:“小心点好。”
包要花哼了哼压着嗓子恨恨的道:“假如谁再用下三流的门道暗算咱们,姓包的不生啃了他,就算他娘不是人生父母养的!”
项真瞟了包要花一眼,尚未说什么,魏胖子哆嗦着一身肥肉走了过来,满面堆笑的道:“鹿爷,你老与这几位爷要吃些什么?”
鹿望朴一笑道:“有什么好的都拿上来吧,反正我们今天吃这一顿你今天的买卖甭做了。”
魏胖子带着三分阿溯的道:“鹿爷是过路财神,我魏胖子请都请不到的;假如鹿爷你能天天这样照顾小店,那我魏胖子早就盖起阁楼巨厦了,呵呵呵……”
一面说着,魏胖子赶忙到后面张罗去了;鹿望朴解下了披风,开始低声与项真等人谈笑起来。
时间过得虽快,一晃已过了将近半个时辰,但是,酒菜却仍未端整上来,甚至除了那两个店伙计以外,连魏胖子也没有看见。
鹿望朴喝了口茶,肚子里经茶水一泡越发空虚了,他不觉奇怪的咦了一声,沉厉的道:“小二哥,你们掌柜的是怎么会事?吃的东西到现在还没有拢治出来,莫不成是用蜡烛烧煮的?”
一个店伙计慌忙答应着,一边急匆匆的就待往膳堂后的小通道行去,他刚走了两步,魏胖子已一叠声的吆喝着用双手端着托盘出来了,托盘上,唔,热腾腾的鸡鸭鱼肉全齐了。
随在魏胖子后面,紧紧跟着两个穿着一身油腻衣裳的汉子,腰间都系着围裙,头上包着黑布,一看就知道是馆子里的大司务,两人也都分擎着托盘,托盘里的各色菜肴堆得满满的。
鹿望朴哼了一声,道:“魏胖子,你这菜可是做得真快!”
魏胖子口里连声道歉,一面打着哈哈,急忙将盘中菜肴逐件摆到桌上;这时,项真注意到他的目光竟有些呆滞,打哈哈的时间也是空洞洞的,好像,嗯,好像没有方才笑的时候来得热情。
摇摇头,项真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多疑了,他揉揉脸,目光下意识的瞄了那两个跟出来的大司务一眼,唔,他们托盘摆碗的手法十分熟练,在桌子与桌子的空隙间也是转得团团舞,模样儿与一般职业厨司并无二致,更没有丝毫值得启疑的地方。
鹿望朴接过魏胖子递过来的竹着,笑道:“唔,鸡鸭鱼肉都有了,老魏,别忘了来两壶酒,馒头包子也一齐上吧,有女客,大约要先吃点什么。”
魏胖子答应着,他似乎有些迟疑的看了看鹿望朴,嘴巴翁动了一下,恰好这时那两个大司务中的一个忽然叫道:“掌柜,筷子不够,只怕还得添几双哩。”
那说话之人正躬着身在摆置菜肴碗碟,半侧着脸,目光却并未朝这边注视;魏胖子仿佛震了震,忙道:“呃,是的,我这就去拿……”
这几句话,蓦地像针一样刺进了项真的耳中,他缓缓垂下目光,而谁也没有察觉,他的目光里在此刻已充满了酷厉之气!
目梢子迅速却恰到好处的在那两个大司务的身上再搜视了一遍,依旧没有发觉什么不对的地方;项真心中在不停的盘算着,会估量错了吗?会猜错了吗?对了,那两个原来在这里招呼着的店伙计呢?这时,魏胖子匆匆拿着筷子行了出来,在他分布到各桌的时候,项真已注意到他一张胖脸上竟满是汗珠,而现在,嗯,是深秋的季节。
酒由那两个厨司中的一个送上来了,这人面色白中带青,右腮上有一颗红痣,痣上面还生着几根长毛,他的双手粗糙,油污遍布,端上两壶酒来的时候,还向桌上诸人做了个职业性的讨好笑容。
项真瞧着他,道:“方才的两个伙计呢,怎不出来帮帮忙?我们的人太多,只靠你们几位,看情形有些忙不过来呢。”
这厨司恭谨的一笑,道:“这位爷说的是小牛和阿毛?他们是新手,只能应付等常杂务,碰上客人多的时候不是慌得砸了碗就是碰倒板凳,掌柜怕他们碍事,叫到后面灶房帮厨去了。”
项真笑笑,道:“嗯,你的嘴舌却是伶俐。”
那厨司一低头,没有说什么退了下去,但是,就在他一低头的时候,项真的目光已尖锐的看他到那白中泛青的面孔极快的僵硬了一下,这是一种仇意与愤怒的表示,一点不错,没有任何一个江湖中人是惯于承受侮辱的,哪怕他掩饰得再好,内心的感受却是不易改变!
鹿望朴此际以主人身份遍斟这酒举起杯来:“项兄,包兄,晏兄,两个姑娘,来,在下恭敬各位一杯。”
项真也拿起杯子,瞳孔与包要花的瞳孔相触,包要花的眼神里现露出一股古怪而奇异的色彩,他仿佛明白了一件什么事似的凝注着项真,几乎不易察党的微微点了点头。
鹿望朴又在说道:“各位,先干为敬,在下就先干了。”
项真苦于不能明示,他心头一急,正待出言相阻,鹿望朴已一仰头将杯里黄澄澄的酒液倾下,但是,他却不是倒进口中,酒液在他一举手,一仰头之际,完全丝毫不露痕迹的流进了他已松开了的衣袖里!
于是――
项真豁然大笑,一语双关的道:“好,好极了。”
他和包要花也依样葫芦的做了;这时,他们心里却已有了默契,都已有了联系,他们都已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同时,他们都在钦佩对方具有一双揉不进沙子的眼睛!
君心怡微微蜜眉,低声道:“弟,原谅我不能喝酒……”
项真在桌底下轻轻将手抚在君心怡手背上,温柔的道:“你不用喝,姐,你与晏立嫂都不用喝。”
晏立与他那一位都不由脸上一热,包要花却道:“不成,老晏和他那口子一定要来一杯,我姓包的敬!”
晏立慌得双手直摆,连讲不敢,那边,青叶子罗柴行到桌边,躬身道:“禀尊主,请准弟子等开始用膳。”
鹿望朴呵呵一笑,道:“当然,你以后记住,大草原的规矩在外面可以暂免。”
顿了顿他又道:“但也得记住,无双派歇足宿店时的老法儿,鸡在叫了,鹰从九天来,檐角藏把大弯刀,削那看不见闻得着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