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魂》八七
“金刀呼浪”迟元的弯长马刀,正烁流着金晃晃的芒影,有如烈阳之光,豪放奔激,无处不遮,无处不映的砍攻着一个高大粗壮的灰白长髯老人,这老人左手一柄西瓜大小的赤铜锤,右手一把尖锐的分水刺,身手漩走如电闪雷击,又快又猛,与“金刀呼浪”打得火热,看情形,二人已打了有一阵时候了。
一个只穿着黑皮裤子,上身打赤的三旬汉子,满身血迹的横卧在迟元身边不远,他的胸前,有两个惊人的大窟窿,肺脏血浆,流得到处都是,这穿着黑皮裤子的大汉,两眼圆睁着,那已成铁青的面孔上,仍然显示着那么不甘与愤怒!
寒山重知道,这穿黑皮裤子的大汉,就是金流阁的叛逆“秃尾龙”费谷,看情形,他是丧在迟元的紫金马刀之下了!
五生陀罗的老大生恩陀罗向渭长,手上的超生戒刀舞展如风,狂追狂冲,力斗两名穿着油布水靠,小皮马巾的魁梧大汉,地下,却已经躺着两名装束相同的汉子了,嗯,看这打扮,他们是万筏帮的人物!
“鬼叟”凌玄,看得出他气急败坏的形态,游走不定的与两名黑衣虎皮披风的矮胖中年人斗在一处,那两个矮胖子,便是仍然效忠浩穆院的“十幻掌”苏超与“铁二郎”满财宏!
另外,一个胖矮粗身,虽然也是一身黑衣,却显然质料特别高贵的肥佬,却狠天狠地的以一条白金打造的练子尖锥,与一个手持双环,浓眉大眼的煞星杀成一团,这肥佬,便是忠心耿耿,极好穿着的“锦鼠”杨广,他的对手,则是大鹰教九隼环老三冥隼环公孙咎!
围着公孙咎的,更有十多名浩穆壮士,他们此进彼出,轮番攻退,出手之间,在狠辣中又滑得出油。
寒山重嗤嗤笑了,他望望遍地残尸,望望在周遭奔掠砍杀的双方人马,大略地,他已看出已方又隐隐占了上风。
于是──他回头一摆手,已经到达的五十余名强弩手,训练有素的半跪于地,寒山重低沉的道:“小心扣机,小心射出,找肩上有鹰羽坎肩的灰衣敌人,或者,穿着油布水靠的万筏帮众!”
迅速跃起,而就在他跃起的一 那,弩弦与机簧声“括”“括”响了,蓝汪汪的箭矢满天飞泻,穿舞交织,一片起落不息的惨吼随即传出,瞬息间,大鹰教及万筏帮方面已倒下了十五六人!
寒山重撇撇嘴唇,双臂一张,已似大鸟展翼般长飞而下,直扑那与“金刀呼浪”交手的高大灰髯老人!
轻脆而撼人心弦的银铃儿一响,“金刀呼浪”已哈哈大笑起来,与他对手的灰髯老人却神色大变,霍然退后──迟元的虬髯倏而怒拂,金亮的弯长马刀劈舞滚溜中,他大叫道:“院主,记得周白水大逆不道,背叛旧主!”
寒山重凌空的身形急转直泻,抖手就是十盾十三斧,他嗤嗤笑道:“小子,寒山重怎能忘记?”
这灰髯老人,果然就是长湖万筏帮第二代帮主,筏翁周白水!他倾力躲闪之下险险避过了寒山重的凌厉攻掌,忍不住惊惧的大叫:“寒院主,田万仞如何?”
寒山重长驱直入的再挥十七斧,大笑道:“难为你尚记得在下这个院主,田万仞已受伤遭擒,大鹰教及贵帮进犯人马无一幸脱!”
周白水神色灰败,打了一个跄踉,几乎没有躲过寒山重挥来十七斧中的最后一斧,他的赤铜锤与分水刺同起分绞中,冷汗涔涔的道:“他……寒院主……这是真的?”
寒山重狂旋急进,翻闪出手,狂声笑道:“周白水,你早该知道了没有人能毁灭浩穆院,如有人想,那么,毁灭的必是他自己!”
筏翁周白水长髯拂动,神色凄楚,锤飞刺闪中,他又抖着嗓子问:“那……那么,‘水豹子’何在?”
寒山重冷冷的哼了一声,翻身退出,皮盾却划过一道圆弧反击而回,阴沉的道:“已在你这老匹夫的愚蠢与贪婪之下做他的幽冥英雄去了。”
周白水四肢起了一阵痉挛,沉重的赤铜锤几乎把持不住,他歪歪斜斜的拐出五步,面孔惨白,“金刀呼浪”迟元本来有意自一侧猝击──在这时,迟元是极有可能得手的,但他稍微犹豫了一下,又卓立未动。
寒山重看在眼中,嗤嗤一笑,九盾连飞,沉声道:“周白水,你愿意自刎谢罪?”
筏翁周白水振起精神闪掠攻拒,铜锤呼轰里,分水刺倏进忽出,这位长湖万筏帮的老帮主满脸凄凉,他 的道:“或者,老夫尚有机会,一待奇迹……”
寒山重在电光石火之中身形翻滚而进,戟斧斜劈急扬,将周白水逼得招架不迭的撤出三尺,寒山重平淡的道:“没有奇迹了,你们进犯浩穆院的六路人马,到现在,除了大威门的孙明与钱琛还在苟延残喘外,其它四路全被残灭,周白水,你这一路,你自己心里明白还能再支持多久!”
“金刀呼浪”迟元在旁边大叫道:“院主,本左卫也下手一举做翻了这厮如何?”
寒山重摇摇头,一轮猛攻猛打,深沉的道:“不,给他一个机会,一个在死亡前以一帮之主独战一院之主的机会,他或者早已不服气了,早想与本院主较试一番了,周白水,是这样吧?”
周白水的武功深厚老辣,精博无比,他与“金刀呼浪”迟元二人,一个是沉雄稳实,一个是凌厉凶狠,各有千秋,周白水胜在心澄力悠,绵绵无绝,迟元强于硬拚狠战,悍勇隼利,假如让他们两人一直拚战下去,胜负难以逆料,而且,更不是一场短时间内可以了结的争斗。
寒山重自然明白周白水在白马帮,李家寨这些帮派首领之中,武功是最为突出的一个,心智也较为细密,平时为人行事稳重札实,所以,这一次寒山重获悉这位老帮主也竟参与叛反之举后,心里着实怔忡了一阵,但是,事情已经清清楚楚的摆在眼前,他虽然代为惋惜,又能如何呢?
很快的,二人已在纵掠如飞的交互闪击中互相攻拒了三十余招,寒山重微微侧首向一旁的“金刀呼浪”道:“迟元,你去对付凌玄这负义之人,记住,本院主要活的!”
“金刀呼浪”迟元应了一声,飞跃而去,寒山重已在迟元跃去的同时蓦而展臂腾空,在空中一个盘绕,有如黑芒的曳尾一闪而落,戟斧的尖端与锋利的斧刃带出一溜溜,一片片的光辉,而这溜溜片片的光辉融合成为一体,那么浩烈而恢宏的挟着万钧之力泻向敌人!
周白水大吼一声,赤铜锤倏而偏斜,再倏然扳正,这一偏一正之间,已幻出锤影千百,滚滚迎上,尖锐的分水刺却似云雾里突出的一道光芒,在滚荡的锤影中长射而出!
于是──“叮当”“砰蓬”的金属撞击暴响之声,似焦雷般连串响起,火蛇飞溅中,筏翁周白水汗珠纷洒,退出五尺,寒山重身形摇晃了几下,却在身躯的摇晃下再度射进,抖手又是十盾九斧!
周白水须眉俱张,他强吸入一口气,赤铜锤旋舞飞砸,呼轰声里,分水刺带着溜溜冷电,暴戮敌人下盘!
又是不绝不息,足以震裂人们耳膜的一阵震响,寒山重面上已浮起一抹红晕,喘息也较为粗浊,而周白水的两手虎口却已破裂,再度退后五步,已成灰白色的头发技散两肩,情形吃力而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