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青双剑录》第九十六回 血神妖孽 七情迷魂(4)
英男急得满脸通红,连话也讲不出来,朱文还待劝说,又听得黑气之中,干涩的语声传来,道:“道友果真神通广大!”
那尖厉的声音接口道:“老祖过奖了!本来剑落谁手,尚未可知。如今那一双男女,出手放出天心双环。这些峨嵋小辈,空自有许多奇珍异宝,又不知道法宝的神妙之处,不知天心双环一出,反将同伴的真气阻了一阻,致为我垂手而得了!”
朱文、金蝉听得敌人隐身交谈,旁若无人,尽皆大怒。但敌人对话,却又说英男的南明离火剑,是因他们天心双环出手太快,到致失去,心中不免大是歉疚,一齐向英男望去。
英男自失剑之后,懊丧欲绝,一听得敌人这样说法,心中也自一动。若是换了别人,纵然不免心生怨怼,埋怨却难免。偏生英男生性冲和柔顺,心中虽然懊丧,却并没有丝毫责怪朱文、金蝉之意。
当二人向她望来之际,反倒苦笑道:“师长一再谕示,此剑该为我所有,于我青年成道,大有关系,断然不致落入邪魔之手,蝉弟文姊,不必自责!”
英男如此说法,发自天然,并未想及其他,也不知自己三人,已身在极度危境之中,若是稍有怨怼之念,不需宣之于口,便立为魔法所算了!
原来自三人被黑气包围,身落平台之上开始,魔法便已然发动。主持魔法的老魔,因看出三人年纪虽轻,但是身怀奇珍异宝,无一不是前古奇珍,邪魔的克星,是以一上来便将轻易不用,并且极耗行法人精血的“七情迷魂大法”施展出来。
那“七情迷魂大法”,乃是魔教之中最厉害的魔法,威力高下,随行法人的功力而定。昔年魔教七长老,曾以此法,对付寒山、拾得两位得道高僧,结果寒山禅师尚且不免中了阴魔暗算,堕了数百年道行。那七情迷魂大法,中有七种阴魔,来无影,去无迹,随被困在黑气之中的人心情变化,次第来袭。
金蝉等三人哪知厉害,见黑气浓厚如胶,还只当是寻常魔阵而已。老魔的“七情迷魂大法”一经施展,被困的人除非真有大智慧神通,否则眼前一切所见,皆是幻象,而且幻象随人心意而变。不但目见幻象,并且心意也为幻象所迷,意念所生,皆是虚比,但又生出实际力量,中魔再深,便随行法人的意志,颠倒是非,听凭主使,最是阴毒的厉害。
老魔何尝不想将南明离火剑据为己有?但此剑乃达摩老祖当年降魔之宝,连经佛法祭炼,老魔神通再大,也难以将之收去。此际英男以为自己将剑失去,金蝉、朱文也以为英男失了此剑,一是阴魔作怪。英男因心急怕剑失去,而自黑气之中射出的金丝,看来又确实十分奇妙,心中一急,阴魔便已趁虚而入,越是发急,越是魔法高涨,再加老魔倒转阵法,将南明离火剑移向一角,三人便自觉得剑已失去。
老魔用心阴毒,故意将英男失剑之责,转移在金蝉、朱文二人身上,令人越想越怨,若是道力不高,甚至兄弟反目成仇,自相残杀,老魔则可坐享其成了!偏生英男心虽懊丧,根本对朱文金蝉二人,未生一点怨念,这才逃过了“嗔”字这一关。莫看“嗔”是小事,多少是非风波,皆由一个“嗔”字演绎,以致不可收拾。
反倒是朱文、金蝉二人,心中总有歉意,对英男格外关心,引致阴魔侵袭,后来身陷魔教黑地狱之中,因此未能守定心神,几乎毁了道基,而金蝉终于未能修到天仙位业,也因之而起,这是后语,暂且不表。
当下天心双环光芒强烈,将三人护住,朱文、金蝉各运玄功,催动双环向前急驶,只见宝光排荡之下,黑气滚滚,四下飞开去,但宝光虽烈,仍不过照出十丈远近,再向前,一任运用慧目法眼,再也看不清丝毫。
三人向前飞了些时,少说也飞出了百余里,那平台能多大,照说早该飞出,可是四周围仍是黑气浓密,未见天光。
三人稍停飞驰,略一商量,照这情形看来,分明已被困入一个极厉害的魔阵之中,连敌人是什么来历都不知道,不如暂且停下,以静观变。三人打定主意,只在宝光笼罩之下防守,英男再将离合神圭放起,三人一起在神圭的墨绿色光芒之中,天心双环左右高悬。
似这样也不知守了多久,一任三人喝骂,敌人始终未曾出声,到后来,朱文实在忍不住,手按胸前传音告急法牌,待要发出,请众同门前来相救。她这里手才按向法牌,还未发动,陡地听得一声长笑,眼前一亮,浓若胶漆的黑气之中,陡地现出一个极大的殿堂。
此际,三人眼前的情景,十分异特,分明眼前是一片漆黑,可是在漆黑之中,却又能清晰看到景物。只见那殿堂宽广无匹,金碧辉煌,极其华丽。殿堂正中,两张高大的金椅之上,坐着有人。
左首那张椅上坐着的是一个一头乱发,形如飞蓬,狮鼻阔口,头大如斗,双耳又红又阔,耳上各挂着三只大耳环,径可五寸。那六只耳环色作碧绿,邪光隐隐,身上穿着一件深碧色的道袍,十分宽大,道袍之上,绣着各种风、火、云、雷、水之形。在道袍宽袖之外,两只鸟爪也似怪手,五指正在伸屈不定,指甲极长,随着伸屈,看来极之诡异。
右首那个,却是个中年道者,貌相极其清俊,只是脸色惨白,在四周黑气衬托之下,更是白得骇人,一对眼睛,却是精光四射。三人一看,就认出那中年道者,正是日前九盘山魔官驰援,半途被小寒山二女谢璎谢琳,带往小寒山,由谢璎施展小无相神光,在神光中曾见过的魔都中第一厉害人物,西昆仑星宿海星宿老魔!
三人既认出那中年道者是星宿老魔,只是不知那大头乱发,形如苗人的是什么来历,也不知敌人突然现形,是何用意。朱文一见敌人现身,天遁镜的光芒,立时向前射出。可是那殿堂看来就在眼前,天遁镜照例一出手,便是百十丈金光向前直射。多厉害的邪雾,也能冲开。可是此际,却只射出了十来丈,便自停止,眼前的殿堂,依然丝毫没有动静。
朱文还待加工施为,还是英男谨慎,道:“既然对头有星宿老魔在,小寒山谢家姊妹的预言,已然应验,只怕这也是幻象,我们小心点好!”
经英男一言提醒,朱文、金蝉二人,也不禁怵然而惊,互望一眼,朱文立即收回天遁镜来,索性不闻不问,仍在五云神圭和天心双环的宝光中安身。尽管三人各自修定心神,但是那座广阔无比的殿堂,却就在眼前,堂上情景,也历历可见。
只见星宿老魔将手微微一扬,嘴皮微动,殿堂一角,立时有一种极凄厉的啸声传来,三人一听便听出啸声正是章狸的元神所发。
啸声陡地传近,殿堂中心,嗖的一声,射出一股紫烟,紫烟之中,裹着章狸的妖魂。章狸护身妖烟虽然浓密,但三人还是看得逼真,见他神情又急又怒,正在不住厉啸。
三人心中方在奇怪,章狸向西飞逃,情急来投,就算星宿神君不将之当作上宾,情形也不应如此狼狈。而且看如今情形,老魔也并未使什么邪法对付,何以如此惊急?只见章狸神情狞厉,叫了几声,待向前扑来又不敢神气,星宿神君惨白色的脸上,现出一丝奸笑,道:“章道友,你被人穷追,眼看形神皆灭,事急来投,如今我是一番好意,莫非你还怨么?”
章狸妖魂就指向着老魔,声音尖厉,道:“我虽事急来投,但我们以前曾有危急互助之议,你如何趁火打劫,要将我炼成神魔,为你效劳!”
星宿老魔扬声怪笑,道:“身为我教下神魔,你当是容易的么?在我黑地狱中,多的是修道人的元神,可供你使唤,我只留你九十九年,过此期限,必助你元神凝敛,得以成道!”
章狸怒道:“我若不允,你便如何?”星宿老魔又是一声长笑,将手一抬。只听音乐骤起,八音齐奏,悦耳之极,宛若天籁,随着音乐,两队十六名粉妆玉琢,玉雪可爱的男人婴儿,各自嬉笑着疾奔出来,动作妖憨,活泼天真。十六个男女婴孩奔出之后,绕着章狸妖魂打转,章狸妖魂立时缩成一团,紫色浓烟之中,神情又惊又怒。
老魔又道:“你可是念及以前,称霸一时,是以如今不甘在我教下服役?敢问你比赤身教主鸠盘婆又如何?”当那八男八女,十六个玉雪可爱的婴儿一奔出来之际,英男、朱文、金蝉三人,因皆曾听脱劫归来的女神婴易静,说起过赤身教主所炼九子母天魔,一看便知那十六个婴儿,定是星宿神君所炼神魔的化身,共有一十六个之多,只怕比鸠盘婆的九子母天魔,还要厉害。三人藏身宝光之内,暂时无甚变故,乐得静以观静。及听到老魔忽然提起鸠盘婆来,都是一怔,不知老魔是何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