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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海飞龙记》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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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他们不再说话,一个劲的放马急驰,片刻后,已经接近了“千叠岭”下,临到近前,才更显出这“千叠岭”的雄伟怪异来,千百层或成波纹状,或成环弧状的风化岩石,一圈圈的叠积上去,寸草不生,光秃秃的单调得很,宛若一环又一环层堆着的灰白色沙堆,但却十分高耸险峻,令人抬头仰望。

  就在最底层的岩面下,凹陷进去一大块空地,那里却生着千百棵青葱的松树,约模这片松林的年代很久远了,有些松树长得粗可合抱,枝干虬突,曲舒有致,或是斑驳苍褐,古趣盎然,一条石板小道,从松林中伸延而出,在小道尽头,松影娉婷如盖中,可以隐约看见一幢木屋的檐脊,那里,就是贺苍的世外小筑了。

  两匹马一阵风似的奔上了这条麻石板铺成的小道,凌濮好奇的四面张望着,自言自语道:“石岭秃山,青松木舍,倒是相映成趣。”

  前往的宫笠并没有理他,快马加鞭,顷刻间便赶到了木屋的前面,这是一栋用松干原木搭成的房屋,枝干上的树皮仍在,青紫斑星,经雨水一洗,更发出了一股松木特有的香味,这种味道与周遭那种清雅的松子气息相融合,也分不出这飘漾的幽芳到底是来自何处了。

  在这木造屋阶前,马儿尚未站稳,宫笠早已一个翻身落地,在他翻落的刹那,已经顺手摘下悬挂在马首旁的武器――一条粗约鸭蛋,长有丈许,黑乌乌的皮鞭,这条皮鞭,并非是普通牛皮或其他兽皮制就,完全取材自极西“天竺国”所产一种见的异兽“黑犀”的腹皮,加卷人发、钢丝所制成,这种皮革又柔又韧,百坚不摧且可耐寒热,绝不会因为天气的变化或水火的侵袭而使皮质有所损伤变异;它那手柄部份更经十余种药材泡过,非常坚硬,还反缠以细牛皮条,不使滑腻溜手。

  这条长鞭,凡是见识过它威力的武林人物,咸呼之为“大旋龙”,意指其霸道处形同浩浩龙卷之势,足可顶天拄地,横扫千军,这条“大旋龙”加上宫笠腰带上插着的那柄宽只两寸,长有尺半的怪异“润蛇口剑”,便造成了宫笠今天的无上声威。

  脚踏在木阶之上,宫笠右手紧执圈成数卷的“大旅龙”,神色之间不禁有些异样,太静了,这里的气氛静得有些死沉。

  久经阵杖的凌濮随后赶到,他一言不发,身形腾起,悄无声息的落在掩闭着的门侧窗下,同时弓腰俯身,“金八卦盾”与三尺银枪业已旋至在手。

  一种本能的直觉,使官笠预感到一阵不祥的阴影笼罩着心底,他定定的立在木阶之上,目注紧闭的门扉发愣,两匹马从石板小道上疾奔的声音,是相当剧烈的,更能传出老远,屋中的人不可能听不到,何况现在雨已小得多了,而在大白天里,亦不该门窗紧闭,悄无声息,但眼前却正是这个情形,这会是代表一种什么意义呢?莫非――宫笠的脸色泛出了青白,嘴唇也起了痉挛――莫非,他痛苦的想着,已经迟了?祸事已经发生了?

  雨仍在浙沥浙沥的下着,从松帽上,屋檐边,滴答滴答的往下落―…。

  屋子里,四周仍是一片寂静,一片死后的寂静,除了雨水在流动,几乎找不出一丁点“活”的气息来。

  呼吸渐渐粗重了,宫笠双目的光芒,变得有如毒蛇般的冷酷,冰冷的寒凛,仿佛灿炫着赤红的血彩。

  伏在门侧的凌濮凝视着宫笠,专注的等候指示。

  终于――宫笠猛一咬牙,挥手。

  动作方现,凌濮已大吼如雷,飞出一脚踢上门板,在“哗啦啦”的木折板碎声中,他倏然跃起,金盾暴砸,“僻啪”一声捣碎木窗,由窗口电射而人。

  宫笠没有行动,依然冷静的站在木阶上面,目光却随着玻璃的残门投入屋内,里面的光线十分晦暗,一张桌几,几把斑竹椅子仍然好端端的摆在那里,其他的情形则因为屋里的曲折与隔间的关系便看不见。

  顷刻间,窗口人影一闪,凌濮跃了出来,他站在那里,脸色苍白,鼻翅急速龛动,额间的疤痕也泛了紫红,他一时没有说话,但全身却激动得籁籁抖索。

  宫笠的心往下一沉,连血液也几乎凝冻了,他觉得有些晕眩,手脚也冰冷冷的,闭了闭眼,他沙哑的开口:“出事了?”

  明知这一问之后的回答,但他仍不能不问,不得不问,凌濮深深的吸了口气,颤着声道:“请头儿节哀……贺大哥……业已遭了毒手”

  宫笠震抖了一下,强自镇定的道:“嫂子呢?”

  摇摇头,凌濮道:“不在这里。”

  觉得全身麻僵僵的,脑袋里空洞洞的,宫笠茫然的道:“不在屋里?”

  踏前一步,凌濮担心的道:“头儿,你先坐下歇会吧!

  你面色好难看…”

  苦涩的一笑,宫笠振作起来精神,沉沉的道:“前后三间屋子,你都察看过了?”

  点点头,凌濮道:“全查看过了,还越窗到后面搜了一遍,那间像是贺大哥寝居的房间里衣物抛散满地,柜倒屉翻,显得十分凌乱之外,客堂及另一间房子却相当整齐,没有什么可疑的痕迹,更不见打斗的迹象……”

  宫笠沙沙的道:“老贺……死在哪里?”

  朝客堂一指,凌濮道:“就在客堂至寝室门口边的那张竹围椅子上,浑身是血,流在地下的一大滩都凝成紫色的。”

  猛一扬头,宫笠抖着声:“我们进去看看!”

  凌濮忙道:“头儿,你还是先歇一会,平静一下心绪再进去吧。”

  宫笠努力的展现出一抹比哭还要惨愁的笑,他道:“我还受得了这点打击。”

  说着,他大踏步推门而入,刚一进人这黑暗晦霉的客堂中,一股隐隐的血腥气息与阴腐味道立刻包围了他,连官笠这样久经龙潭虎穴,出生入死的武林强者也不禁激灵灵的一颤,皮肤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他静默了一会,目光缓缓移动,然后,定在一个方向――客堂的左侧,进人另一个房间入口处,那里,有一张竹制的大圈椅,一个健壮的,却僵硬的身体便坐在那圈椅上,这人坐着的姿势十分的怪异,他上身微向前俯,面孔仰起,左手往后伸,右臂朝前抓――宛似要攫取什么,他的两鬓已微现斑白,微圆的面孔已歪曲得失了形,他两眼的眼珠子凸出了目眶,往上瞪视着一点――纵在如今,仍然可以令人看出他当时的惊震、愤怒、痛恨与意外的神色来,他的嘴唇紧闭,却有血痕流自唇角,总之,他的五官已因过度的激动而扭扯得全变了原状。

  是的,不错,这是贺苍,“滚刀煞”贺苍,是宫笠最好的朋友,最知心的兄弟,最亲密的刎颈之交,但是,他已经死了,而且,冷透了。

  一侧,凌濮低促的道:“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