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满弓刀》五十六
“任老大你这算说的什么话?”任非慢条斯理的道:
“我在点拨你,朱乃魁,那小孩要真的是雍猖骨肉,这当然就是一桩喜事,反过来说,若弄了个不知哪里来的野种充数,你的霉头可就触到家了!”朱乃魁不禁一头恼火,但他不敢发作,也来不及发作,前路上两条汉子已经喘吁吁的奔了过来,两个人全是满身汗湿,神色间有着掩隐不住的仓惶,似乎都曾经历了‘番凶险。
雍狷踏上几步,注意力整个集中到那金大元背上所背的孩子,而从金大元肩后露出大半张面孔的那个孩子,也正目不转睛的凝视着雍捐。
孩子约莫有十岁左右,皮肤微黑,面貌轮廓酷肖雍猖,略呈国字的脸形,浓眉、稍长的凤眼,只少了那一把络腮胡子,看了去,活脱就是雍猖缩小一号的翻版,甚至连神韵都透着那么几分近似。
眼眶陡的一熟,雍猖竞有些哽咽了:
“小寻?”孩子童幼的声音里充满了激奋,充满了无比的喜悦,他挣扎着要从金大元背上滑落:
“爹,爹,我知道是你老人家,我知道你就是我的亲爹金大元两手反拢着雍寻的下半身,一边以询问的目光望向朱乃魁……
朱乃魁怒骂─声,叱道:
“还不把孩子给放下来!你在吊谁的胃口?是存心和我过不去么?”于是,金大元赶紧蹲身放下雍寻,孩子脚一沾地,已张开两只小手,猛一头扑进雍捐的怀里,雍狷以左臂用力搂住儿子,不停的亲吻,不停的吸嗅,更加上的呼唤,他闻着儿子身上娇嫩的气味,摩挲着儿子柔滑却极富弹性的肌肤,呢喃着孩于的名姓,泪水忍不住泉涌而出,沾满腮颊。
不过,他的右于执弓捏箭,仍然摇晃不定的指向朱乃魁。
任非站在一旁,目睹这父子重聚的场面,极为感动,不自觉的嗓音也变哑了:
“老弟台,呢,要不要再对证、对证?”暂且松开儿子,雍涓含沼笑了:
“原本不用,这绝对是我的小寻,错不了,但亦无妨进一步加以证实,寻儿,来,脱下你的裤子,让爹看看你的屁股蛋─一”雍寻并不问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做,毫不忸怩解开腰带,褪下那条黑缎滚着元宝边的扎脚裤,呢,就在他圆鼓鼓的小屁股左边,赫然有着一块暗色的,形似半月的胎记,雍狷痛惜的伸手在胎记上轻轻抚摸,喃喃的道:
“这块胎斑也长大了,小的时候,我记得只有拇指那么宽长,如今倒和张小巴掌相近啦,儿子穿上裤子吧,其实爹算多此一举。”雍寻乖乖套回长裤,却紧贴著名爹身边,生像稍离一步,就会被眼前的人们再带走似的。
任非笑道:
“都印合了吧?”雍狷点头道:
“如假包换,任老大。”任非嘻开嘴道:
“恭喜你父子团聚,老弟台,姓朱的这次总算做了一桩好事。”雍狷满足的笑了,多久以来,他没有像现在这么充实过、也汉有像现在这么幸福过,香火的延绵,血缘的传续,竟是如此重要。
这时,任非又转过头去,手一伸,朱乃魁叹厂口气,冲着那丁四道:
“把册页还给他。”丁四从怀中摸出那本薄薄的,污皱不堪的册页,走过来递交给任非,任非略一翻阅,又收回自已怀里,然后嘿嘿─笑:
“到底性命要紧,朱乃魁,咱们这遭交道,你可是老实得令人不敢置信,像换了一个人啦。”朱乃魁木然道:
“任老大,该做的我都做了,可以放我和我的手下走人了吧?”任非望了望雍捐:
“怎么说,老弟台?”雍狷淡淡的道:
“让他们走。”朱乃魁一听这话,也不再征询任非的意见,立刻向他的手下们招呼一声,十来个人活像一群丧家之犬,狼狈不堪的匆匆离去。
雍狷已经看见了地下的两具尸体,不由惊恐的别过脸去,不敢瞧,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接受不了这等的血腥与残酷,他却不知道,这两具尸体的形成,和他也有着不少的因果关系呢!
拔回“太空手”尤烈尸身上的长箭,雍狷收拾妥当,让儿于坐在“乘黄”的前面,他在中间,任非挨着鞍后,三人─骑,迅速奔向前程。
小镇甸,小客栈,任非请到的这位跌打医生却技艺不凡,经过十数天的悉心治理,雍捐身上的伤痕业已收口,唯因去毒不久,加以流血过多,人仍显得有些虚弱,但精神极佳。
情绪好的活源当然是小寻,儿子依便身边,看在眼里,乐在心头,这对他创伤的痊愈很有帮助,心境一开朗,精气神看着都不一。样,天伦之欢,舔犊之情,竟比什么灵丹妙药都要来得有用呢!
这大,天候甚好,一大早,金灿灿、明晃晃的阳光就洒进房里,迎着深秋的晨阳,不但觉得格外温暖,更有─
股子爽落的感受,令人一睁眼,就满怀欣喜。
任非推门进来,拉开嗓子便嚷:
“日头晒屁股喽,你们爷两还不起床,起来起来,先吃点东西,再出去溜达溜达,秋高气爽,大好的日了,憋在屋里不闷煞人?”雍狷是父子同眠,任非这一吆喝,雍寻首先一骨碌爬起来,搂着父亲脖颈亲了─下,才溜落下床。边向任非请安:
“任大爷,你早啊……─”任非呵呵笑道:
“小小于,个早啦,日头晒屁股喽……”雍寻穿上衣服,规规矩矩的自个去漱洗梳理,床上,雍狷看着儿子,不由十分感慨的道:
“娘的,这几年来,可真委屈了孩子,我原该踏破江山,早早把他接回来才是!”任非拖了张凳子坐下,半眯着眼道:
“怎么能怪你?你又不是没尽心尽力找过,天下这么大,无线无索的,单寻一个人,何异大海捞针?要不是那荣福有情有义,只怕你父子还不知何时团聚呢?”雍狷感激由衷的道:
“回去以后,荣福可得重重谢他。”任非端详着雍狷,突然话锋一转:“老弟台,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听听你是个什么说法?”掀被而起,雍捐坐到床旁,笑道:
“什么事你说吧,任老大,其实你的花招也不少。”干咳─声,任非搓着手道:
“说真的,考弟台,经过这一段日子采的患难与共,朗夕相处,我发觉你确然是个挺不错的人,凭良心,有血件,称得上─条汉子,所以么,我决定和你做这笔生意……─”雍狷迷惘的道:
“和我做生意,任老大,你没有搞岔了吧!我们之间,还有什么生意可做?”任非正色道:
“你忘了我那本册页,‘落雁三击’的册页?”雍捐道:
“则又如何?”舔舔嘴唇,任非道:
“这本册页,我决定卖给你,所谓‘宝剑赠烈士,红粉配佳人’,只有你,才是传此绝学的最适当对象……”雍狷笑了:
“多谢你的美意及高抬,任老大,不过我对这‘落雁三击’的功夫兴趣不大,个人虽说艺业泛泛,但自信尚能侨列一席,份外的荣彩,就不敢奢想了……”任非连连摇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