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恩仇》九四
大漠屠手又谈了片刻,方始躬身退出,楚云不再说话,双手捧着茶杯,独自闭目沉思。
时间是过得极快的,宛如一个薄如纸片,轻如鸿毛的幽灵,在人们的喧哗叫嚣里,在人们的静默,冥寂中,不知不觉地自角落里移动,在指缝的间隙中溜逝,去得轻俏,也去得无踪。
于是,一天又过去了。
在夜暮初降的时分,当寻常的人们结束了一天疲惫的工作时,这座不大的五福客栈内却反常的紧张起来,店门已早早的关上,在每个廊角,每间客房的隐蔽处,都有着身佩兵刃的金雕豪士暗中戒备防犯,客栈内的店伙掌柜,亦已得到忠告提早躲人房中,风拂影移,俱皆充满了杀伐之气。
楚云站在他自己的房中,颈项深垂,脚尖不停的轻轻点着地面,快刀三郎季铠肃手静立于侧,神情沉穆。
半晌……
楚云颔首道:“时间已近,传见各人吧。”
快刀三郎季铠应声大步行去,启门后,早已等立于门外的紫心雕仇浩、狂鹰彭马、天狼冷刚、大漠屠手库司、金髯客毕力等人相断而入。
五人静静的站在楚云身前,五双目光,毫不转瞬的凝注在他们盟主的面孔上。
楚云微微一拂衣袖,低缓的道:“现在,在下将与凌霄堂彭堂主,羽环库环及羽环属下之剑铃子龚宁等人,离店探查灰旗队与五岳一剑谈判之真相,在下日问曾经言及,江湖中事有时难以常情断测.除了目前的灰旗队与本盟不和之外,五岳一剑也与本盟素无渊源,故而亦不能视为友人,简而言之,今夜谈判之两拨武林人物,俱皆可能与吾等为敌,但是,为了本盟的利害安危,却必须前往探寻清楚,知己知彼,战才能胜,和则可保。”
楚云说到这里,目光一寒,又道:“客栈内,一切防卫由仇副盟主指挥遣派,不过,切记以不变应万变,未到绝对必要之时不可动手,以免打草惊蛇,爪环毕环主腿伤未愈,尚须自加注意谨慎,莫使瘀肿再起。”
快刀三郎季销肃立一旁,嘴唇蠕动,似有所言,楚云微一摆手,笑道:“季护卫留守客栈,协助副盟主防犯。”
他略略一顿,断然道:“剑铃子龚宁何在?”
大漠屠手库司沉声道:“龚宁已于室外待令。”
楚云点点头,道:“好,现在吾等即刻展开行动,仇副盟主,一切偏劳了。”
紫心雕仇浩率领诸人躬身为礼,楚云乃与狂鹰彭马,大漠屠手库司二人相偕出室。
剑铃子龚宁果然早已束手恭立廊中,楚云笑了笑,向各人以目示意,四条人影,当即捷如狸猫般闪至天井,飞身上屋。
夜色漆黑,仅有疏星点点,周遭灯火稀落,晕黄黝暗,正是夜行人行动的大好天气。
楚云沉默的与身后三人似流光般在屋宇与房檐之间飞掠,猛然一见,只像夜影中几条淡淡的飞鸿。
片刻间,四人来到一条较为繁嚣的大街上,说它繁嚣,未免有些过份,充其量只不过是这小城在人夜之后,稍为热闹一些的街道罢了。
四人静静的伏在一条屋脊之后,微一搜寻,已看见不远处有三栋建筑深邃的房屋连在一起,这三栋房屋里外十分辽阔,像是个大买卖家,每一家的门外,却赫然插着一面灰色旗帜!
这三栋巨屋的门面已经紧闭,但是,屋内却灯火通明,人影移晃,屋外更有幢幢人影,往来巡行,情势显得十分紧张。
楚云低声道:“前面那三栋巨屋门外,俱插着一面灰色旗帜,灰旗队方面之主脑人物,定然居留其中,吾等行动切须谨慎,莫露破绽。”
狂鹰彭马左右一望,道:“不错,这就是那三家绸缎庄了,警卫倒十分森严呢。”
楚云略一沉吟,道:“彭堂主请与龚宁在此稍候,库环主且随在下前往一探。”
说罢,楚云身形忽然闪出七丈,微微一晃,就到了那三栋巨屋的屋顶之上,稍一换气,大漠屠手亦已掩身而至。
在屋顶向下望去,可以看出这三栋巨屋完全是一式一样的建筑,分成三进,头进为门面客堂,后两进全为居室。
这时,下面天井中站立着数十名灰衣大汉,个个身佩兵刃,肃然无哗,另两柜房舍情形亦是相同,室内灯光映出,可以清晰的看见室中人影移动的情形。
楚云轻轻向下一指,又指了指自己二人与天井对面房屋的距离,然后做了个小心行动的手式。
大漠屠手库司会意的略一颔首,楚云微微一笑,就在他这笑容适才映人大漠屠手的瞳孔之际,那瘦削强健的身躯已飞掠到对面屋顶!
速度之快,仿佛影移魂游,无声无息,天井中的数十名灰衣大汉,俱皆木然不知。
大漠屠手由衷的赞叹一声,拔空而起,静静的,冉冉的,以阴影屋脊做掩护,如一头大鸟般跟踪而落。
楚云嘴唇紧抿,轻轻伏在瓦面,悄然将一张屋瓦抽开寸半左右,凑眼向下望去。
这是一个类似厅堂的房间,布置豪华,却十分伧俗,一色的红木家具,一色的红缎锦垫大师椅,室内已坐满了人,但是,气氛却很沉穆。
楚云注意到,在这厅室正中,有一个椅子是空着的,虽然椅中并未坐人,却可以看出室中诸人对这空椅亦好似十分敬慑。这时,坐在那空椅下首,一个面目清灌,年约三旬的文士打扮之人,侧首向窗外一瞥,朗声道:“四羽士,五岳一剑准会在二更到来么?”
四个身着灰色长衫,双目精光隐射的中年汉子闻声站起,齐齐应道:“不错,当时由二当家的接头时已做如此决定。”
另一个面容狰狞,满口虎牙,神情却极其阴沉的五旬大汉,此刻在椅上重重一拍,冷厉的道:“五岳一剑是什么东西,也值得我们这般大张旗鼓,如临大敌的等候他?甚至连大当家的都要亲自到来!”
那面目清瘤的文士微微一笑,道:“雷掌法,五岳一剑班沧不比寻常武林人物,其声威之宏,并不稍逊灰旗队,尤其为了那条出产金砂的山溪,利益所在,自是不容忽视,须知这条山溪所产之金砂,非但足供本队上下日常所须,更可作为发展及扩充本队势力之后援,对本队关系重大,而五岳一剑自然眼红心贪,不肯放过,因为,这条山溪对他也有相同的作用!”
被唤为雷掌法的五旬大汉哼了一声,道:“五岳一剑这小子也大目中无人,闻说二当家与他接头之际,提出谈判之地点时,这小子竟大言不惭的说出随吾方挑选之狂言,待二当家决定于本地约谈后,他竟毫不考虑的一口答应下来,这简直是视灰旗队如无物,以灰旗队地盘为阳关大道,的是可恶之极!”
中年文士沉默了片刻,道:“雷掌法且勿急躁,五岳一剑如此自骄自大,我灰旗队亦非易与之辈,到时候,他就会为他的骄狂追悔莫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