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美人》四
李玉芳又道:“他说,他是在荒郊散步,听到了那屋子中有女人的惨叫声,才报警的。而当时,他是在屋子的后面,约有五六十码处!”
高斯怔了一怔,道:“那又有甚么不对劲的地方?”
李玉芳挥了挥手,道:“太不对劲了,那天晚上──凶案发生的那晚,北风极其强劲。如果他在屋子前面,顺着风向,他有可能听到屋中传来的呼叫声,而他却说是在屋后,背着风向,女死者的呼叫声再强烈,他也不可能听得见的!”
高斯呆了一下,他一面佩服李玉芳分析力的精细,但是心中却还是十分不服,道:“就算他当时对你说了谎,他是在屋前,不是在屋后,那又有甚么不同?并不能因此证明他是凶手。”
李玉芳叹了一声,道:“这件案子,从疑凶到死者,都扑朔迷离。假如那时,他是在屋前,不是在屋后,情形就当然不同了。”
高斯睁大了眼,望着李玉芳,想听李玉芳解释屋前、屋后,为甚么会大不相同。
李玉芳道:“女死者的鞋底上沾着泥沙,经过化验,已经证明这些泥沙,是从那幢房子的前花园中来的,死者由屋子的前门进入。”
高斯眨着眼,仍然不是十分明白李玉芳想证明甚么。
李玉芳作了一个手势,道:“他是一个小说家,或者他正在体验寒夜荒郊独处的滋味,所以一个人在那么冷的天气,到荒郊去‘散步’。假定他当时正在屋子前,而不是如他自己所说那样在屋子后,那么,死者进入屋子时,他就有机会看到。”
高斯的口唇掀动了一下,想说甚么,但又没有出声。这时,他已经料到李玉芳想说甚么了!
果然,这次高斯料对了,李玉芳略停了一停,道:“死者是一个妙龄女郎,衣着入时,容貌艳丽,一个小说家,在寒夜见到了这样的一个女郎,一定会有点想入非非──他可能眼看那女郎进屋子,不要忘记,在他的鞋底,也沾有那屋子前花园的泥沙。进了屋子之后,凶案就发生了!”
高斯叫了起来,说道:“你简直是在编造一个故事,指证他是凶手!”
李玉芳冷冷地道:“不是编造,是根据一切证据而得出的结论。凶案发生后,他想逃走,但正如你所说,他是一个行为古怪的人,不是一个惯于行凶的人,他想由后门逃走。在经过厨房的时候,看到了电话,良心受到了谴责,就打电话报案──电话上只有他一个人的指纹。然后,他从后面离开了屋子,等我们赶到,在这一段时间内,他已有足够的准备去编一个故事了。”
高斯对于李玉芳“根据证据而得出的结论”,一点反驳的余地也没有。他也知道,法庭和陪审员也一定会接纳这个结论。不过,高斯还是不相信。
高斯呆了半晌,道:“既然这样,那就没有甚么好说的了。看你的情形,好像有要事找我做,我能做些甚么?”
李玉芳道:“看来,他只有你一个朋友,我想你可以劝劝他,将一切经过说出来,承认自己杀了人,那么,就不必我们再麻烦了。”
高斯翻着眼,一时之间不知说甚么才好。半晌才道:“这案子不是那么简单吧,死者的身分成谜,难道你们就一点也不加注意?”
李玉芳皱了皱眉,道:“是的,那女郎的身分十分迷离,可是那和整件案子的关系不大,他根本是在不认识那女郎的情形下──”
高斯忍不住叫了起来,道:“算了,在你眼中看来,他不但是一个杀人犯,还是一个色情狂!”
李玉芳的神情很严肃,道:“你认为我分析的不对?”
高斯尽量使自己平心静气,道:“有可能,在那样的情形下,见到一个美丽的女郎,进入一幢明知没有人的空屋子,谁都会起疑。他又是一个想象力十分丰富的小说家,自然首先想到那可能是一篇上乘小说的题材,我承认你这一段的分析很对。不过进了屋子之后,事情可能和你想象的不一样,在那幢屋子中,一定曾发生过十分怪异的怪事!”
李玉芳笑了起来,道:“那也是一样的,我的目的是要他讲实话,不论在那屋子中,曾发生过甚么怪异的事,他一定是一个目击者,我要的就是他的证词,他讲实话的证词!他和警方很不合作,所以要请你帮忙。”
高斯觉得李玉芳的话,使得他无法推托了,所以他只好道:“好,我答应你,尽力而为!”
李玉芳道:“谢谢你。”
李玉芳一面说,一面向停在前面不远处的一辆警车走去。高斯本来想叫住她的,但这时高斯的心十分混乱,他对这件案子发生后的一切,已知道得十分详细。可是,由于他不相信自己所熟知的人会是凶手,所以一切变得十分矛盾,就算叫住了李玉芳,也没有甚么可以讨论的,所以他终于没有出声。在目送李玉芳登上警车离去之后,高斯茫然站了片刻后,慢慢向前走去。
当他来到他自己的车子之际,忽然觉得他的身后,好像有一个人,离得他很近,高斯连忙转过身来,不禁呆了一下。
就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个少女。那少女的衣着,极其摩登,上身是一件长毛的T恤,下身是一条绣花的长裤,手上正转动着一副黑眼镜,望着高斯,像是有话要说,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才好。那少女的妆化的虽浓,可以看出实际年纪并不大,最多不过十八九岁而已。
高斯望了她一眼,已经拉开了车门,那女孩急急道:“先生,等一等!”
高斯又望向她,那女孩指着拘留所的大门,道:“谋杀神秘女郎的凶手,就在里面!”
“神秘女郎”是这件案子发生之后,报上给予女死者的称呼,这件案子很轰动,一连好几天,都成为报上的头条新闻。
高斯对于眼前这女孩的问题,感到十分反感,冷冷地道:“你不该称凶手,应该称嫌疑犯!而且,我一直不相信他是凶手。”
那女孩倒并不以为忤,神情有点尴尬,好像是有话要说,但不知如何说才好。
高斯本来当那女孩只不过是,对这件凶案感到好奇的一个市民,可是这时,看来却又有点不像,他心中不禁疑惑起来,道:“你有话要对我说?”
那女孩的回答,倒十分爽快,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