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德军从意大利撤出的时候,铁托的军队已经迅速地推进到意大利东北的国境内。他们希望夺得他们在这个地区里所要求的土地,尤其想在英美军队到来以前,占领的里雅斯特。美国人和我们都不但坚决要防止边界问题在签订和约以前用这种方式来解决,而且也打算把的里雅斯特连同它的绝妙的港口拿到手,作为将来我们在奥地利的占领区的必要的物资供应点。我们对于这些问题是明确的,亚历山大将军既然于2月间曾在贝尔格莱德访问过铁托,因此即授权由他采取必要的步骤来稳定那里的局势。
还在德军投降以前,我已经向杜鲁门总统提出过的里雅斯特问题。我在4月27日说过,“在我看来,取得的里雅斯特是十分重要的,只要我们能够按照所建议的轻而易举的方式,并且冒着这类政治—军事行动方面所固有的危险,而做到这一点的话。已故总统一向异常重视的里雅斯特,他认为应该把它作为一个国际港,成为多瑙河流域各个地区通到亚得里亚海的一个出口。关于这件事情有许多问题须加以考虑,但是南方应该有个出口的问题似乎对于许多有关国家的贸易都有利害关系。重要的事情是,乘铁托的游击队还不曾占领它以前,先赶到那里。因此,在我看来一分钟也不能耽搁。的里雅斯特的确定的地位可以留待将来从容解决……如果你能亲自来过问这件事情,我将十分感激。”
30日杜鲁门先生答复说,他同意在采取军事行动之际不必事先去问俄国人。在进入威尼西亚·朱利亚以前,亚历山大将向铁托解释他的意图,并且明白表示,在那个地区的任何南斯拉夫部队必须归我们指挥。给亚历山大的指示是:如果南斯拉夫拒绝合作,在采取进一步行动以前应该同联合参谋长委员会通信商量。总统认为这样做很重要,因为他希望避免用美国人打南斯拉夫军队,或用来在巴尔干作战。
5月1日亚历山大告诉我,他指望第八集团军的部队在二十四小时以内抵达的里雅斯特。对他们发出的命令是夺取的里雅斯特和普拉的停泊码头,以及意大利和奥地利之间的交通线。在跟南斯拉夫的正规部队接触时应该十分小心,以免发生武装冲突。
同时亚历山大打电报给铁托,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他。他说:“那些计划是跟我们在贝尔格莱德所讨论的大致相符……
我认为在我的军事行动范围地区内,如果有你的任何部队,应照我们最近在贝尔格莱德讨论时你所建议的那样,他们应该归我指挥,你现在就可照这个意思发出命令。”
他向我报告说:
1945年5月1日
铁托的正规部队现在正在的里雅斯特作战,而且已经占领了伊斯的利亚的大部分。我十分肯定,如果命令他的部队撤出,他不会照办,除非俄国人叫他这样做。
如果联合参谋长委员会命令我在必要时用武力去占领整个威尼西亚·朱利亚,我们当然就负责去跟南斯拉夫军队作战,他们至少得到了俄国人的道义上的支持。在我们还没有负此责任以前,我想我们最好考虑一下我们自己的部队对于这件事情的心情。他们对铁托的游击部队深为钦佩,并且对于他们的为自由而斗争十分同情。因此在叫他们从对共同的敌人掉转方向去攻打一个盟国以前,我们必须十分小心。当然我不应当擅自揣度我们国内人民的反应,你对于他们熟悉得多。
※ ※ ※
事实上铁托的部队在4月30日已经进入的里雅斯特,他们不仅希望夺占那个城市及其周围的地区,而且希望接受七千名德国驻防军的投降,收缴其全部装备。直到第二天下午,南斯拉夫的军队才在蒙法尔科内以西的地方,跟新西兰第二师的先头部队接触。5月2日弗赖伯格将军和他的新西兰部队进入的里雅斯特,接受了德国驻防军的投降并且占领了船坞地区。
5月5日亚历山大来电称:
铁托……自己觉得在军事地位上,比起以前我在贝尔格莱德的时候,他所预见的来得强,因此想拿赢到手的筹码来兑取现钱了。当初他曾希望在我最后离开的里雅斯特以后,他再走进去。现在他要盘踞在那里而仅许我有使用的权利。
我们必须记住自从我们上次会见以后,他曾经去过莫斯科。如果我能向他保证:当我不再需用的里雅斯特作为奥地利我军的基地时,就可以让他并入他的新南斯拉夫里边去,我相信他会遵守我们的原议的。
亚历山大电文中的最后一句,使我有必要把我们的政治见解说清楚。
5月6日我答复说:“对于所有你同铁托的通信我完全感到满意。我很高兴你们已经进入了的里雅斯特、戈里齐亚和蒙法尔科内,你及时地把你们的脚跨进门槛。铁托有俄国作后盾,他要极力挺进,但是我不认为他们敢于在你们现在的情况下攻击你们。除非你能够跟铁托商定一个满意的工作安排,如有什么争议的事情,必须由有关政府来处理。并不存在你同他订立什么关于把伊斯的利亚,或战前意大利的任何部分归并到他的‘新南斯拉夫’的协定这样的问题。世界的这一地区的命运当留待和平会议桌上来解决,你务必让他了解这一点。”①我又加上:
①作者后来用的着垂体。
为避免引起铁托或南斯拉夫指挥官的任何妄想起见,最好的办法是在这个地区里驻有一支充实的军队,在现代武器上须占有极大的优势,并且时常有空军示威,但要尽可能不妨害你向维也纳的进军,那一方面,我相信你正以最高的速度在加紧进行。
我料想你已经清除了的里雅斯特入口处障碍物,这样你很快可以有若干强大的海军在那里。实力就是安全与和平。
你无疑已经看到关于我们在维也纳受到〔俄国人的〕待遇而表示不平的电报。你们显然有权尽可能快和尽可能远地前进到从前的敌人的领土以内,直到你们跟俄国或南斯拉夫军队互相接触,那时候你们应该采取在西线上已证明为成功的友好招呼的方法。
※ ※ ※
一星期后,5月12日,在西战场已经出现一些伟大的事件以后,杜鲁门总统来了一个最受欢迎的强有力的电报。他说他对铁托在威尼西亚·朱利亚的行动越来越关切。铁托似乎无意放弃那块土地或让这个由来已久的问题等到战后作总的解决。总统说,我们现在必须决定:是否应该捍卫关于领土问题应由正规手续来解决的基本原则,而反对用武力、惆吓,或讹诈。如果铁托得逞,他或许还会要求南奥地利、匈牙利和希腊的一部分地区。尽管这可能危及意大利的稳定及其同俄国的关系,但是现在的问题不是在意大利和南斯拉夫之间的争端上应偏袒哪一方,或者卷入巴尔干的政治问题中去,而是要决定英国和美国是否准备容许它们的盟国不受约束地从事攫取土地,或者采取一种令人很容易回忆到希特勒和日本所使用过的策略。南斯拉夫占领的里雅斯特,其后果要比眼前所牵涉到的领土问题远大得多。他极力主张,我们应该坚持让亚历山大元帅有权完全和独占地控制的里雅斯特和普拉,通过哥里齐亚和蒙法尔科内的交通线,以及东边很大的一块地区,足以保证适当的管理。杜鲁门先生说,我们应该准备考虑促使铁托实行撤兵的任何必要步骤。
他又附来一份将由我们的大使送交贝尔格莱德的电报稿。
他们建议我们根据雅尔塔协定把我们的计划通知斯大林,并且在结束时有下面几句话:“如果我们在这个问题上坚定不移,像我们正在波兰所做的那样,那么我们就有希望避免其他大量类似的侵占行为。”
我从我的新伙伴那里得到了这样无上宝贵的支持,不用说我感到怎样的放心。
首相致杜鲁门总统 1945年5月12日
你所说的话,我字字同意,而且我要照你所建议的方针,尽我的一切力量去做……如果在我们的力量分散以前,我们能够牢牢地驾驭局势,欧洲也许可以避免另一次大屠杀。不然的话,我们的全部胜利果实可能要付诸东流,而世界组织所要防止的领土侵略和未来战争这两个目标,将一个也达不到。
我希望对从欧洲〔向远东〕转移的美国陆、空军能发出一道停止移动的命令,无论如何在几周内应当这样。我们在复员方面也应当如此。这个停止移动的命令即使给人知道也只有好处而没有害处。……
我正在按照你的建议向我们在贝尔格莱德的大使发出指示,照你提出的方针去同铁托会谈,并且要在每一个阶段跟你们的大使步调一致,不论是口头表示,还是递送相同的、平行的或联合的外交文件。
我赶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亚历山大。
首相致陆军元帅亚历山大 1945年5月12日
你即可看到我刚接到的总统关于铁托的一个最坚定和令人鼓舞的电报。我已经向他保证:我们将支持他的政策,并且正在给在贝尔格莱德的史蒂文森发出指示,要他跟那里的美国大使采取一致行动。在有关的十八个师中,我认为你都可以指望动用。六个英国和英印师是听帝国的命令的。我想那个巴西师大概会跟那七个美国师一致行动。据我想象,对那两个波兰人的〔波兰师〕,没有比这更加情愿的事了。英美一致行动这一个事实应该使所有部队对它有明确的理解。
看到有我们许多伟大盟国和这一个新总统给我们这么许多帮助,你一定十分高兴。这种行动如果坚持下去,大可以防止世界大战的再一次发生。我当然认识到它会影响每一个战区,因此,我深信杜鲁门总统也有同样的认识。
※ ※ ※
自从新总统给我大胆的电报以后,华盛顿内部看来有一些强烈反应的模样。
“别让我们绑在欧洲”,这种论调一向是可怕的。毫无疑问,从前因美国退出而使国际联盟遭到破坏,以致引起第二次世界大战。现在前途未卜,那种论调起着几乎同样致命的作用。这时候还有一种愿望,就是想把一切可用和适合的力量集中于远东方面来消灭日本。这种愿望得到有势力的一派的支持,这一派从开头就把远东放在欧洲的前面。我主张发出“停止移动”或“坚守阵地”命令的建议,似乎已经在总统的圈子里突然引起了这种争辩。无论如何,他的复文似乎比以前有关的里雅斯特的来电,在语气方面已略有不同。
5月14日他说,在考虑西方盟国应否继续占领——即使是暂时占领——在德国的苏占区时,他宁愿先看看事态的发展。杜鲁门先生说,至于南斯拉夫人,我们应该等待有关贝尔格莱德去电的报告,然后决定用什么兵力,如果我们的军队被攻击的话。除非铁托实行攻击,就不可能把美国卷入另一个战争中去。两天以后他又重申,他不能也不愿他的国家卷入一场对南斯拉夫人的战争中去,除非他们攻击我们。在那种情况下,我们才有理由用盟国的军队把他们打退到足够远的地方,以防止再发生任何侵略。
这时候,围绕的里雅斯特局部的事态变得尖锐化起来。起初亚历山大认为如果铁托能把他的作战部队和后勤部队置于盟军司令部指挥之下也就可以满意了,至少在我们行动的地区里能做到这样,虽然我们更希望他们能完全撤退。但是南斯拉夫的守军和哨兵正在限制我们的行动。他们在奥地利和威尼西亚·朱利亚的行为在英美两个盟军中产生了不良的印象。我们方面的人对于触犯他们正义感的行为也只能袖手旁观而无权干涉,因此感觉到他们是在宽恕不法行为。亚历山大来电说,“结果是,现在反对南斯拉夫的情绪是强烈的,而且日益增强。现在我们已经确信,跟南斯拉夫军队或游击队共占一个地区,或者允许南斯拉夫的行政机构发挥作用的解决办法都是行不通的。”
5月19日我给总统复电如下:
首相致杜鲁门总统 1945年5月19日
我十分恭敬地请你对于“对南斯拉夫人的战争”以及“攻击我们”这些话作一些进一步的考虑,希望你不要有所介意。我并不指望跟南斯拉夫人有一场战争,而且除了战争之外,我认为我们的大使们就不应撤出。正是在危急关头,大使们应该留在当地。同时铁托的答复已经到来,完全是否定的。我们显然不能让事情这样下去,现在必须立即采取行动。
否则将显出我们一向只是虚声恫吓,而事实上却是会让人吓跑的。
我认为我们应该防止对我们前线军队的粗暴对待,或者表面上是和平的渗入而实际与盟军司令的指示相违反,并且在规模上足以危害我军现在所处的地位。举例来说,假定他们在某一个英国或美国部队的周围占取阵地,以致那一个部队的命运操在他们的掌握之中,那么我们是否不先要求他们退到你所指定的合适的界线以外,而等待他们向我们开火?我确信你的意思并不如此,但是我想可能发生的正是这类的事。
我不认为在这些情况下,亚历山大为保证他的军政府发挥固有的职能所采取的行动构成“对南斯拉夫人的战争”。但是我当然认为应该施加压力使他们离开的里雅斯特和普拉而回到划定的界线中去,这种压力应该视作为边界事件的性质而不作为主要的外交决策。我认为不能以我们自己的军队在任何情况之下不得开火为根据,而让他们在你我都认为有权占领的地带以内,挨打和受人虐待。今天已经有许多南斯拉夫人正在越过伊松佐回去,而且他们的凶焰已略有减退。我信赖你5月12日所给我的电报。
5月21日杜鲁门先生说,他也认为我们不能让事情这样下去。我们应该拒绝铁托的答复而立即加强我们的兵力,使南斯拉夫人对我们的意图明确无疑。他建议艾森豪威尔和亚历山大应该在陆地上和空中显示一次力量,并且把它安排在与我们拒绝铁托要求的同一时间内。总统认为有一次厉害的示威也许可以使铁托清醒过来,但是如果发生冲突,他怀疑是否能当作边界事件看待。
因此他给我一份他发给亚历山大和艾森豪威尔的相应指示的文本,但是他在电报的结尾露出一句话来:“对于美军向太平洋方面调动,我不应有任何可以避免的妨碍。”
首相致杜鲁门总统 1945年5月21日
我完全同意你发给亚历山大和艾森豪威尔的电报,而且我们的参谋长委员会将照此通知你们的参谋长联席会议以便联合参谋长委员会可以发出必要的指示。为节省时间起见,我正在秘密地通知陆军元帅亚历山大。
2.我想,如果我们展开的阵势令人感到可怕,那么我们很有希望或许可以不经战争而得到解决。我相信我们在这件事情上的坚决态度,在跟斯大林讨论的时候,将是有价值的。
据我看来,大有必要使我们三人尽早会见。在6月间,这里或将进行大选的竞选运动,但是各党在外交政策上既然意见一致,就不会有延迟的必要。你能否告诉我关于适宜的日期和地点的意见,以便我们分别向斯大林提出要求。我就怕他拖延时间,等到我们军队解散的时候,他可以留下来在欧洲称霸……
亚历山大的参谋长,陆军中将摩根终于跟南斯拉夫人在一条环绕的里雅斯特的分界线上达成协议。
※ ※ ※
跟苏联和铁托的摩擦继续增加,这样经过了一个月以后,斯大林本人才跟我谈到南斯拉夫的问题。
斯大林元帅致首相 1945年6月21日
尽管南斯拉夫政府已经接受了美、英政府关于伊斯的里亚—的里雅斯特区域的建议,可是的里雅斯特的会谈似乎已陷于僵局。主要原因在于地中海盟军司令部代表们对南斯拉夫人哪怕是最起码的愿望,也不愿加以考虑。然而南斯拉夫人把这一地区从德国侵略者手中解放出来是立过功的,尤其是在这一地区内南斯拉夫的人口占大多数。从盟国的观点来看,这种局面是不能认为令人满意的。
由于我不愿使事情恶化,所以我一直没有在我们的通信中,对于陆军元帅亚历山大的行为唤起你的注意,但是现在我不得不强调,我不能接受陆军元帅亚历山大在这些会谈中有时候谈到南斯拉夫人时所用的傲慢的语调。尤其绝对不可容忍的是,陆军元帅亚历山大在一件正式的公开的函电中,竟把铁托元帅同希特勒和墨索里尼相提并论。这种比拟是没有道理的,而且对南斯拉夫是一种侮辱。
苏联政府对于6月2日英、美代表送交南斯拉夫政府的使用最后通牒的语调的照会也感到出于意料之外。用这种方法怎么能够得到切实而积极的效果呢?
这一切使我不得不提请你注意已经产生的这种局面。
像以前一样,我希望关于的里雅斯特—伊斯的里亚问题,南斯拉夫的合法利益应予以满足。尤其因为在主要的问题上,南斯拉夫人已经向盟国作了妥协。
我的答复如下:
首相致斯大林元帅 1945年6月23日
感谢你6月21日的来电。10月间我们在克里姆林宫中共同的意见是,处理南斯拉夫的事情应该做到俄国和英国大约各占一半势力。目前事实上却很像是百分之九十与十之比,甚至在那可怜的百分之十中,我们已经受到铁托元帅的猛烈的压力。这种压力是如此地猛烈,以致美国和英王陛下政府不得不调动好几十万军队以免受到铁托元帅的攻击。
2.南斯拉夫人对世界这一部分地区的意大利人很残酷,特别是在的里雅斯特和阜姆,而且总的说来,显示出一种倾向,就是他们想利用已经侵入的轻装部队来攫取那里的全部领土。如果没有你们那一方面从东方和北方来的受人欢迎的大规模进军,如果没有陆军元帅亚历山大在他的意大利战线上控制了二十七个师的敌军而且终于迫使他们投降,那么,这些轻装部队绝不可能有什么进展。我认为不能说铁托元帅曾经攻克了这整个地区。这一地区的攻克是由于东西两方面强大得多的军队的行动,才迫使德国人从巴尔干作战略的撤退。
3.无论如何,我们已经达成一项协议,并建议付诸实施。
我们认为任何领土的永久改变,应该放到和平会议桌面上去解决,因此在和平会议举行以前,铁托元帅绝不会由于接受了我们所要求的目前的分界线而受到任何损害。在这中间的一段时期里,一切事情,我们都可以在柏林共同商议。
4.陆军元帅亚历山大电报的措词,实际上大部分采用了美国总统的原稿。我们不明白为什么我们到处要受人攻击,尤其是受我们所帮助过的人的排挤。那些人,在你们能够和他们接触以前,我们已经加以帮助。因此,在我看来,没有理由要为陆军元帅亚历山大请求原谅,虽然我并不知道他要用如你所说的方式来起草他的电报。
5.照我看来,从吕贝克经由艾森纳赫和的里雅斯特,往下直达到阿尔巴尼亚而连成一线的俄国化的边界,是一桩在好朋友之间需要一番大辩论的事情。
6.我们在不久就要举行的会议上必须共同来商量的正是这些事情。
在以下几页里,我们暂且把铁托和的里雅斯特的问题放下不谈。
※ ※ ※
在德国投降和柏林三国会议之间这段令人不安的间隔时间里,戴高乐将军也决心既要维护法国在叙利亚的地位,在这方面他跟我们一贯追求的叙利亚独立的政策相违反;又要保持在意大利的地位,在那方面他跟美国有抵触。
早在2月27日那一天,我曾经在下院以明白的措词声明我们的政策。
我必须直接了当地把英王陛下政府对叙利亚和黎巴嫩以及对同法兰西盟国的关系的立场讲清楚。那种立场受着1941年作出的声明的约束,在声明里英法两国曾明确宣告这些地中海东岸国家的独立。在那个时候和从那以后,英王陛下政府一直表明他们绝不打算在地中海东岸国家中以英国势力取代法国势力。我们也决意尊重这些国家的独立,鉴于法国久已和叙利亚建立了许多文化上和历史上的关系,我们竭尽全力来为法国保持一个特殊地位。我们希望法国人可能保持那种特殊地位。我们相信这些国家将得到世界组织的许可而能够牢固地建立起来,同时法国的权利也将得到承认。
然而我必须说明,不论是叙利亚或黎巴嫩的独立,或是法国的权利,都不能单由我们用武力来保卫。我们谋求二者,而且不认为它们是互不相容的。所以切不可把过重的担子让英国单独来挑。我们应当注意到这样的事实:俄国和美国已经承认和赞成叙利亚和黎巴嫩的独立,但是不赞成任何外国有什么特殊的地位。
法国的解放在地中海东岸国家方面引起一种严重的危机。若干时间以来,已显出需要一个新的条约来规定法国在这个地区的权利。我从雅尔塔回国途中,曾在开罗会见了叙利亚的总统,并且极力劝他跟法国和平解决。地中海东岸国家本来不愿开始谈判,但是我们曾说服他们这样做,于是会谈开始。法国的代表贝内将军到巴黎去请示,而整个叙利亚抱着不安和激动的心情等待他的方案。由于发生了拖延,方案没有送来;消息随即传开,说法国援军已在路上。5月4日我曾经给戴高乐一份友好的电报,说明我们对地中海东岸国家没有任何野心,新的条约一经缔结实施,我们即将从叙利亚和黎巴嫩撤出全部军队。但是我也提到,我们在整个中东地区的战时交通必须保持,不受扰乱或阻碍。我向他说明,派遣援军到那里去,不管人数怎样少,必然被看作一种高压的手段,并且可能引起严重的后果。这个忠告没有被接受。5月17日法国军队在贝鲁特登陆了。
接着愤怒爆发了。叙利亚和黎巴嫩政府中断谈判,并且说现在战争已经结束,要求盟国应撤出一切外国军队。反对法国人的罢工和示威开始了。在阿勒颇被杀死的有八个人,受伤的有二十五人。叙利亚下议院下令征兵。5月26日我们外交部对于法军增援表示遗憾的声明引起了第二天巴黎方面的答复,扰乱是由人为的原因激起的,并且说英国军队调进去的更多,叙利亚人和黎巴嫩人却没有提出抗议,也没有经过法国人的同意。事实上我们在5月25日曾向叙利亚政府呼吁,请他们控制局势,但是28日他们告诉我们,事情太大,担当不了,因此他们对于国内秩序,不再能负责任。法国人已在霍姆斯和哈马开始炮轰;法国装甲车正在大马士革和阿勒颇的街道上巡逻;法国飞机正低飞在进行祈祷的伊斯兰教寺院屋顶上,而且机关枪架在建筑物的屋顶上。
5月29日晚上大约在七点钟的时候,法国军队和叙利亚人在大马士革发生了剧烈的战斗,并且继续了好几小时直到深夜。法国炮队开火,使很多人丧命,财产也遭毁损,法国军队则占领了叙利亚议会的房屋。炮击时断时续地继续下去,直到5月31日的早晨为止,伤亡的人数大约有两千人。
霍姆斯的省长已恳求英国第九集团军来进行调停休战。
我们现在不可袖手旁观,因此在5月31日通知中东总司令伯纳德·佩吉特将军恢复秩序。他把我们的要求传达给法国司令,后者奉到巴黎的指示后,宣布“停火”。我给戴高乐将军下面一份电报:
首相致戴高乐将军(巴黎) 1945年5月31日
鉴于贵国军队和地中海东岸国家之间所发生的严重局势,和已经爆发出来的剧烈战斗,我们深感遗憾地命令中东总司令进行干涉,以便防止更多的流血,这样做是为了整个中东地区的安全,而且涉及对日本作战的交通线。为了避免英法两军的冲突起见,我们请求你立即命令法军停火并退回兵营。
一俟实现停火并且恢复秩序以后,我们将准备在伦敦举行一个三方会议。
由于传达的错误,而不是有意无礼,这份电报在送达这位将军以前的三刻钟,已被艾登先生在下院中当众宣读。于是他觉得不得不在6月1日在巴黎发出一个公开答复,大意说,法军曾受到叙利亚人攻击,但是现已控制各处,而且法国政府已经于5月31日自行下令“停火”。
我收到叙利亚共和国总统一份很激昂的抗议。但是我们所采取的行动证明是有效的。除非万不得已,我渴望不要去激怒法国人。我了解戴高乐对于他怀有强烈感情的事业的观点和心境,但是他也发出有政治家风度的语调。他说:“我们对于英国人没有感到丝毫的怨恨或愤慨。法国和我本人对于他们怀有最高的敬意和深切的感情。但是既有利害冲突,就必须加以调和。我希望这一切不至于发生影响太过深远的后果。和我们密切有关的共同利益太多了。我们必须有和平。”
我对这种观点表示同意,因此6月5日当我向下院报告这些令人惋惜的事件时,我说这是一件“少说为妙”的事情。
首相致佩吉特将军 1945年6月3日
你一控制了局势,就应对法国人表示充分的尊重。在欧洲,我们和法国是十分密切地连结在一起的,而你的最大的胜利就在于产生一种不带怨恨的和平。除军事行动以外,你在任何一点上遇有需要,应即随时征求意见。
根据报道,曾有法国士兵被杀,请你竭尽全力来保护他们。
对于叙利亚总统,我认为他是一个通情达理而能干的人,我打电报给他:
1945年6月3日
我们既已帮了你们的忙,我希望你们别用狂怒和过甚其词来增加我们工作上的困难。法国人,正像你们一样,应当得到公平的待遇,而我们英国人绝不贪图你们所有的任何东西,而只指望你们能对我们的无私的效劳采取克制的态度和予以协助。
我们的介入立刻见效。大马士革的法国驻军于6月3日撤到城外的营地,由英国军舰“阿勒修泽”号运来,在贝鲁特登岸的一支英国分遣队也于同一天进入了叙利亚的首都。
6月4日,我们驻大马士革的公使肖恩先生,把我的电报递交叙利亚总统,他欣然接受,并作答如下:
5月31日我给阁下电报的时候,正是处在炮轰的重压之下,同时因叙利亚人民经受苦难而心情异常激动。我向你保证这绝非过甚其词。嗣后,阁下一定已经收到我6月1日的电报,表达叙利亚人民对英国政府干涉的感激,而且我和我的政府已经向英王陛下的公使和总司令保证:我们的惟一愿望是跟英国当局在他们恢复叙利亚的秩序和安全的工作中合作。阁下可以深信和英国当局这样的合作,不久就可以得到良好的结果。
肖恩先生说:“当总统发出5月31日的电报时,他正卧病在床,现在已经起来了,而且看来十分镇静。他跟你完全一致,而且深为感激。关于对法国人公平待遇一事,他说他们可以保持他们的学校(如果还有叙利亚人想进那些学校的话)以及他们的商业利益,但是自从此次事件发生以后,不论叙利亚政府或议会或人民,都绝不能在这个国家里面再给他们任何特权。”
佩吉特将军应付这种局势极为小心。一切都很顺利,因此这个困难而不幸的叙利亚插曲即告结束。
※ ※ ※
在戴高乐和杜鲁门总统之间发生了一件事情较小而烦恼不小的争端。
在战事将近结束的日子里,法国第一集团军在阿尔卑斯山区的部队,越过边境前进到意大利的西北部,进入库内奥省内的地区。艾森豪威尔将军立即发出命令要他们撤退。有关的法国部队在其政府授权下,对这些命令置之不理。
5月30日,指挥阿尔卑斯山区法军的杜瓦扬将军给在意大利西北部的美国第四军司令克里顿伯格少将送去一封信,谈到打算在库内奥省内设立盟军军政府的问题。这封信的末尾有下面一段话:“法国不能同意违背了它的意志而改变阿尔卑斯滨海省的现状。这会有损法国的荣誉和安全。我已奉法兰西共和国临时政府之命占领和管理这个地区。这个任务跟在同一地区内设立盟军军事管制机构一事是不相容的,我认为不得不提出抗议。任何坚持这种做法的行动,显然是不友好的,甚至是带有敌意的,并且可能会引起严重的后果。”①
①作者后来用的着重体。
6月2日,克里顿伯格将军又收到杜瓦扬将军的一封信:
戴高乐将军指示我尽可能明确地向盟军司令部说明:我已奉命·毫·无·例·外·地·用·一·切·必·要·的·手·段来阻止盟军在我军占领和已由我国管制的地区内建立军政府。
在任何情况之下,用这样的措词是令人惊骇的。当亚历山大报告这些事实时,我写信给总统说:“我们以牺牲美国人和英国人的鲜血和财富为代价,使戴高乐将军得以在解放后的法国恢复政权,而他对我们却说出这样的话来,岂不令人大不愉快?我们对于法国的政策是一个友好的政策。”
杜鲁门先生是愤慨的。他发电报给戴高乐,指出这些信件含有几乎令人难以相信的威胁,就是说手持美国武器的法国军队竟要攻打美国和盟国的士兵,由于他们的努力和牺牲,到最近才成功地帮助法国得到解放。总统说只要这种威胁存在,就不再有配备或军火供应法军。
这样一来,立刻发生效果。戴高乐通过他的外交部长写了如下的信:
显然,无论在法国政府的命令中,或在指挥阿尔卑斯山陆军分遣部队的杜瓦扬将军的命令中,从来没有一种意图要用武力来反对美军留在法军所占领的位于1939年法、意边界以东的一小块地区。不仅如此,在这些地区里,现在美军跟法军相处在一起,正如别处一样,发扬着良好的伙伴关系……
明天早晨朱安将军将到陆军元帅亚历山大的总部去,本着极其和好精神来讨论这件事情,以便得到一个解决。
这件事情就这样结束,即使不愉快,至少不再有争吵。英国公众的注意力已经从世界大事转移到大选上去,对于这些事情就不去关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