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虚空》三
崔山镜见矛头指向自己,心中一栗,退后一步,拱手道:“博将军过誉,愧不敢当,博将军良贾深藏,使我等不能得聆教益,才是令人扼腕。”这几句也极为厉害,点出博尔忽满肚密圈。这班人在官场打滚多年,无一不是滑不溜手的厉害人物。
另一个汉人高手毕夜惊插口道:“博大帅所言非虚,崔兄乃土木之学的一代大师,还是请崔兄费点神吧!”
崔山镜对毕夜惊这个邪道顶尖的高手,实在不敢怠慢,知他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其师弟烈日炎,亦是一等一的高手,凶残狠毒。至于他们的师兄血手厉工,虽退隐多年,仍隐为中原黑道第一强手,与白道的无上宗师令东来,各领风骚,这样的强敌自不宜树立,连忙道:“刚才说的,确是在下心中之言,在来此之前,我崔山镜原是目空一切。但这惊雁宫的布置令我眼界大开,始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本人的识见,比之设计此宫者,实在微不足道。”
说到最后,语气透露出一种强烈心悦诚服的味道。众人至此无不凛然。要知这崔山镜武功虽不弱,但还未能进窥上乘之道,比之毕夜惊这成名多年的魔头,仍然有一段距离,可是他在术数五行上的造诣,却是黑道上百年来罕见的人才,已可列入宗匠的境界,故甚为思汉飞所器重,若果他也要自愧不如,那这惊雁宫的布置,岂非远远超出当代的水平。
毕夜惊阴沉的面容,闪过一丝惊异道:“愿闻其详!”
崔山镜道:“惊雁宫的布局,和天上的三垣二十八宿、五星日月的运转行度,有一种玄妙的契合,故而可以万古常存,本人推论其建筑年代,可能上溯至三皇五帝的时期。”
众人除了思汉飞,包括博尔忽在内,一齐哗然。
崔山镜不理众人的反应道:“宫中一草一木,均按某一超越在下理解的神秘序列加以安排,并非是现今流传的河洛理数,又成先后天八卦等。在下经过多日殚思竭智,终于推论得这里的一切操作,均按天地人之道来运作,不假人手。天是天上的星宿,人是我们现在肉眼所见的宫殿,地据我推论便应是我们脚踏之下,另有玄虚。此三者相辅相成,秘异莫测。”
颜烈射亦忍不住发言道:“崔先生是否指地下密室?”
思汉飞插口道:“我也曾和崔先生反复推敲,地下应是有庞大的空间布置,便如秦王政的巨大陵墓一样,神秘莫测。”
还未发过言的散班卫统领牙木温道:“这确是骇人听闻之至,不过今次我等西来,不外在乎战神图录和岳册,纵使惊雁宫为鬼神建于远古时代,于我等何妨。”说完转头望向崔山镜。
原来崔山镜为人心高气傲,除了对思汉飞、国师八师巴、魔宗蒙赤行又或毕夜惊等有限几人外,其他人并不放在眼内,一向与其他蒙古将领不大和睦,所以牙木温出言挑剔。
崔山镜傲然一笑,不置可否,又似乎在讥笑他的无知。
牙木温面上一红。赤扎力与他多年出生入死,连忙解围道:“崔大人智深如海,岂是我等所能测度,还望说出高见,以开茅塞。”明显地站在牙木温一方。
赤扎力也是思汉飞的心腹,思汉飞一听便知究竟,当然不想各人斗僵,尤其在敌对派系博尔忽之前,连忙说道:“尔忽,你对此必有高见,由你来说。”这下极为高明,又将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到博尔忽身上。
博尔忽暗骂一声,这趟不便推辞,道:“根据现存资料所得,惊雁宫充满不解之秘。我们来此,主要是为了要取得传说中的战神图录和可供汉人垂死挣扎希望的岳册。这两件珍宝,藏于此地,必然有其前因后果,而惊雁宫亦必然有其特别的地方和形式,提供安全的藏宝地方,使人难以找到。证诸我们现在以上万人手,尽七日七夜之力加以搜索,依然徒劳无功。可见惊雁宫的布置一日不能识破,战神图录和岳册便应一日不能找到,两者是二而一、一而二的事。”这人条理分明,说理严谨,是个智勇双全的人物。
思汉飞一边听,一边来回踱方步,博尔忽说完,他便停下来,干咳一声,把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到他的身上,道:“惊雁宫的确是难解之谜,其实当日我初抵此地,登时知道这处实在不简单,即命赤扎力遣急使往请国师,看来他应该离此不远。”
众人听得国师之名,都露出既恭敬又害怕的神色,连崔山镜和毕夜惊也不例外。
思汉飞继续道:“国师学究天人,精研天人之道,法力深厚,抵此后事情必有定论。”转头望向毕夜惊道:“毕先生,令师弟未知有何消息?”
毕夜惊略一沉吟道:“敝师弟烈日炎正跟紧韩公度,若有蛛丝马迹,自有回报。”
思汉飞长笑一声道:“管他韩公度能邀来甚么高手,以我方的实力,尽管国师未能及时赶来,他们落败身亡,殆无疑问。”
停了一停,思汉飞面上露出兴奋的神色,道:“这件事可被视为汉人余孽与我大蒙一个最高层次的争雄决胜,今次汉人若失败,无论在精神意志和实力上的打击,将一败不可收拾,对我大蒙统治,有长远利益。”
众人至此恍然大悟,知道这才是这不世之雄来此的原因,不禁打心底佩服思汉飞的高瞻远瞩。
陷阱布置好了,猛虎在何方呢?
蒙古将领议事完毕时,太阳刚西沉下山,大地逐渐化入黑暗里,整个留马平原在太阳的余晖下,一片荒茫,大地微微刮起一阵阵晚风,天气转为寒凉。雄据惊雁峰半山上的惊雁宫,君临整个留马平原,瑰丽无伦,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秘异。
这时在离蒙军驻扎处约三里的一个树林,一个灰衣人正在飞快的纵跃,他手中飞索不断飞出,搭勾上树木,身子呼的一声飞出,利用飞索的攀力,在高大的树林内像蝙蝠般自由飞翔。他的身法迅如鬼魅,又不断利用树形地势来掩藏身形,普通人就算睁大双目,谅也不见他在眼前掠过。
最后他跃上一株粗可合抱的槐树树桠上,俯伏不动,了无半点声息。在树前约六丈处有一条清澈见底、蜿蜒地在树林内川流的小溪,溪水有时撞在石上,发出淙淙的流水声,悦耳动听。一名大汉背对灰衣人,正蹲伏溪边,把嘴凑下溪流,就那样大口大口地喝水,状极痛快。
大汉背插双拐,动作间给人豪迈不羁的感觉,正是那种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英雄烈士。喝完水,又用水洗脸,丝毫不理溪水把他的衣襟和前胸的衣服全弄湿了。
俯伏树上的灰衣人动也不敢动,呼吸调节到若有若无,甚至连毛孔也运功收缩起来,更不敢张眼凝视,因为他知道眼前这高手实在非同小可,任何对常人毫无意义的讯息,例如体温的散发、生命的磁场、凝视所产生的眼光力,都能引起这类特级高手的反应,那就后果难测了。尽管以他烈日炎的自负,身为当今黑道泰斗毕夜惊的师弟,能否逃得性命,也尚在未知之数,更遑论杀敌取胜。
这大汉的出现,大出烈日炎意料之外,韩公度侠名虽着,但竟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引出这类属于江湖神话的高手,尽管烈日炎如此老谋深算,也有点乱了阵脚。如果他知道凌渡虚也曾在附近出现,怕早夹着尾巴逃了。
突然间,烈日炎心中生起警兆,但已迟了一步。那大汉全身向后急退,迅如闪电间,背脊撞上烈日炎俯伏的大树干上,却全无相撞后应有的声音,甚至连枝叶也不见晃动,但这一撞,几乎使在离地两丈多高处的烈日炎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烈日炎亦是罕见的高手,反应之快,惊人之极,在全无预兆下,大汉撞上树身一 那,他已弹离树身,但大汉藉撞树所传来的那沉雄之极的内力,仍然将他震得几乎五脏离位。
当烈日炎弹上半空时,大汉暴喝一声,宛如平地焦雷,把半空中的烈日炎连耳膜也几乎震穿,烈日炎知道气功练到这样境界的高手,无论以物传力或用声音,均能伤人,自己虽和敌人未有任何正面接触,已接二连三受挫,伤上加伤,幸好自己精通天魔心法,换了一般的高手早七孔血流,魂游地府。
大汉大喝的同时,闪电般跃起,迎往在三丈高半空的烈日炎赶来。烈日炎暗呼不妙,当机立断,运起魔功,突然张口一喷,满天血雾,向从树下飞跃而上的大叹喷去。两只手同时各挥出一条飞索,疾射向相反方向的两株大树。
尽管大汉有惊人的身手,也不敢冒险闯入血雾里,血雾和敌人的真力浑为一体,沾者必伤。对方借喷出内伤积血来减轻了伤势的魔功心法,确是了得。虽然攻其不备,占了先机,但敌人依然能挣扎顽抗,亦令他感到骇然。
就在血雾要罩下来之时,大汉把身子硬向横移,扑附在另一株树干上。同一时间,烈日炎呼的一声,藉飞索之力,夜鹰般扑向树林的深处,其速度超出了人类的极限。
大汉并不追赶,暗赞一声,因为如果烈日炎不利用飞索来加速,绝难逃离他的掌心,又假如烈日炎只是抛出一条飞索,他就可估计其落点加以拦截,但烈日炎利用了两条飞索,使他不能捉摸他的逃路,极尽诡变之能事。敌人先被己伤,仍能作出如此反应,确是一等一的高手。
大汉扳扳背后双拐,心想如果不是有要事在身,必当追踪前去,这样的敌手,也是难得,但如此一耽误,必然累事,略沉吟便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