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琴杀手》十三
§第七章 惊悉恶耗
痛苦、仇恨、杀手的名誉和责任,只要不去想,便不再存在。假若我带着青思,远走他方,或者游遍天下最美丽的地方,生命便可以美好无瑕,可以是最美好的流浪。我感到灵琴在赞同着。纵使我杀了老积克,杀了黑山,杀了纳帝和横渡连耶,但那有甚么用?这世上还是有无数的他们,死去的会被未死的代替。
我伸手托起青思的下颔,温柔地道:“我们走,我们去流浪。”青思不住点头,却说不出声音来。两个萍水相逢的人,三天前道左相逢的一男一女,却若已相交了三万年、三百万年。假若可以,我和她今夜便走。但我仍要安排一下,因为我要带着灵琴走,我再也不会让灵琴孤独地留在这古老大屋的阁楼里。
琴声响起。充满了欢乐。我脑海浮现了一幅一幅的画像;广阔的原野,茂密的山林,群山环绕的谷地,宿鸟惊飞,以千计在河旁喝水的动物。灵琴想我送它回远在非洲的故乡。好!那将是我的第一站,又或是终站,谁说得上来。
青思道:“我们何时走?”我沉吟半晌,道:“我要安排一下,或者是明天,又或是后天。”
青思道:“最好是后天,我答应了尊尼明晚参加他的一个酒会。”我道:“酒会在甚么地方举行?”
青思道:“本来地点是在俱乐部里,尊尼临时又改了在红叶镇,他在南田路的别墅内,他一向很照顾我,我不想失约。不要误会,他只是邀我来作画的雇主。”我心底里微微一笑,纳帝现在是惊弓之鸟,所以要将一切既定的计划改变,原本定在冒险者俱乐部的酒会,改在尊尼约曼另一别墅举行。不过这一消息现在与我已一点关系也没有,隐身人就在今日此刻退休。
洛马叔叔是不会怪我的。他在临死前三天,曾对我说:“不要以为只有死亡才可结束杀手的生涯,当再生的机会来到时,杀手便要放下以往的一切,迎接新的生命。可惜我等到现在,还没有这机会。”三天后他死了,以死亡的方式达到杀手的再生。在我眼前死去。
死亡会使人像吸毒般地对她眷恋,无法舍弃。在以往的日子里,只有杀人或会被杀的可能,才能使我感到自己的存在,感到自己在掌握着生命。我是唯一能明白洛马叔叔所说“再生”之意义的人,因为我是同等级数的杀手。任何事物当牵涉到智慧精神力量的全面投入时,都变成了某一种艺术。青思画画,我杀人,为了这艺术,自然要有其他方面的牺牲。
青思激动地道:“流浪者,我不会再让其他男人沾我一根手指,相信我。”她这样一说,我反而更明白到我前此的估计,她为了争取到工作,不得不牺牲自己的美丽身体,所以才会这样说。过去便让她过去吧。我爱怜地道:“明晚宴会完后,立即我身边来,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
青思猛力地点头,像个世上最乖的孩子,最听话的孩子。我柔声道:“你先回去吧!明晚再见。”青思叫道:“不!我要留下来陪你,我要和你做爱直到天明。”
我微笑道:“你对我的性能力估计得那么高吗?”青思俏脸微红,但身体却滚热起来,垂头低声道:“我想知道!”
“呀!”在青思既惊且喜的叫声里,她整个人被抱了起来,放在灵琴阔大的琴盖上,然后我压了上去。青思在我下面扭动着,逢迎着,口中发出动人心魄的娇吟。
“叮叮咚咚!”灵琴打破了沉默,奏出了欢愉的乐章。无论现场有多少人,但我只是它唯一的听众,青思对我毫无保留,灵琴也对我毫无保留,孤独的隐身人再也不孤独。奇异的感觉在蔓延。灵琴与我的心灵合成一体,再无分彼我。 那间我感到无穷无尽的天地,感受到青思对我能淹没大地的爱意,而她亦感到我对她的爱。除了肉体的紧密接触外,我们的精神亦融合在一起。
我和青思同时感到环境在变迁着。这再不是城市角落里一所古老大屋内的阁楼,而是非洲星空下广袤的草原。我近乎粗暴地脱掉她的衣服,让她露出羊脂白玉般美丽的胴体,她全心全意地迁就我、方便我、配合我。我们没有说话,因为那不再需要。她将心灵和肉体都开放了。
在灵琴的引领下,当我深深地进入她的身体时,也进入了她平时封闭的心域里。阵阵欢愉似波涛汹涌般冲击着我俩。琴音更急了。每一串音符,都会带来一串的图画,灵琴在教导着我,使我通过心灵的眼睛,看到另一个心灵的景象。我看到那天青思画的画,夕阳在俱乐部的上空染出一片哀艳,我也打开了自己,让青思看到我少时常到的那道小溪。
我、青思、灵琴,被爱溶合同化,一个接一个的高潮下,我们再也无法分辨彼此。所有我从不肯显露的秘密、一切痛苦、创伤、对死亡的深刻期待、迷失、对母亲的爱恋、对洛马叔叔的尊敬,无条件地通过灵琴奉献出来。青思也在这样地做着。
我感受到她的爱、她的希望和恐惧、对时间的哀伤,对生命的要求。前所未有的情绪和精神支持下,我们疯狂做爱,绝对的放松和休息,然后再做爱,就在灵琴家乡的土地上,直至天明。生命从未曾像今夜那么欢愉,完全地接管了我一向被死亡统治了的世界。
在其中一次休息里,青思道:“天!我从未想过做爱可以达到像你和我般的境界。虽然我时常憧憬‘爱’应是那个样子,但每一次我都失望了。无论我以为自己怎样地爱对方,甚至设法欺骗自己,但我从来不曾拥有甚么,充其量只是拥有多一次做爱的经验,但现在我已拥有全世界。”
第二天清晨,欲舍难离下,我们分了手。我跑到镇里,安排即将到来的旅程,灵琴的包装和运送,我以十倍的价钱,作预付的订金,获得最快捷的服务。我租了一辆车,自由自在地在宁静的路上电掣风驰,享受再生的快乐。左方远处出现一座座建筑物,看来是大学一类的处所。心中一动,想起曾被我碰巧施以援手的少女莎若雅,她不是曾说过在附近的音乐学院读音乐的吗?
想到这里,心中浮起她被我的粗暴对待后的惨痛脸容,不禁一阵内疚,不由自主地一扭转盘,驶进通往学院去的支路。路的两旁植满树木,林木间不时有学生坐着或走动着。我把车停在一旁,步下车去,心想这也是个散步的好地方。我来到一株参天古松前,虔诚地看着,与灵琴接触后,我发觉自己再不能像以前用看死物的眼光对待任何植物。无可否认植物是生命的一种形式,但我们却否定了它们也有某种不同形式的思想、精神和灵觉,只知肆意砍伐。
自文明开始以来,人便站在大自然和其他生命的对立面上,但灵琴使我知道了另一个世界的存在。远处传来话声。我循声望去,三男一女正步下一座建筑物的古阶,朝着我走过来。当中身长玉立的女孩,牛仔裤深红大风褛,秀发飘扬,说不出的优雅潇洒,正是莎若雅。另三名男生看来是她的同学,正向她大献殷勤,争取芳心。
我受过训练的杀手之眼,老远便看到她清丽秀气的俏脸带着淡漠和哀怨,并不为身旁男生的献媚而有动于衷。是否我对她造成的伤害还未能消退?她仍没有看到我。我待在路旁,不知应否给她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