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琴杀手》十一
§第六章 智脱险境
灵琴来了。我第一次专心一志地聆听着它的琴音,不一会我的心灵与琴音紧密地连结起来。琴音里似有无限的关切和焦虑,又像在呼唤着我。一幅清楚的图象在我的胸海浮现出来,是我早已见过的东西。在第一天住进古老大屋里,那晚我倚着灵琴睡着了,梦到一棵参天的古树,土人围着它跳舞和祭献。
这时我又看到那棵树。但比之梦境更真实和清晰。我超越了时空,以一个隐形的旁观者,在半空中俯视着这一切。一个祭司般的人物带头跳着奇异的舞蹈,不住向这不知名的古树膜拜着。十多名土人围坐另一处,不断敲打着羊皮制的大大小小各种式样的鼓,让近百名男丁随鼓声起舞。土人身上涂满鲜明的油彩,身上手上颈上挂着一串串的铃子,每一下跳动都带来清脆的撞击声。数百名妇孺虔敬地围坐在更远的地方,参与这祭树的盛典。
我忘记了自己的可悲遭遇,完全迷失于这奇异的视象里。土人脸上的表情如醉如痴,我清楚地看到他们每一个表情,每一下动作。古树的树身,在阳光洒射下,闪着点点金光。我一阵颤抖。明白了!灵琴的木质和古树一模一样。灵琴是古树造成的。谁会将这被土著视为神物的古树锯下来做琴的身体?
很快我便知道了答案。“轰轰轰!”如狼似虎的外国骑兵,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淹到,来复枪火光闪动,土人纷纷倒下,连小孩和妇女也不能幸免。鲜血染红了嫩绿的草地、美丽的古树。最后当所有土人都倒在血泊里时,一名带头的将领来到古树前,伸手摩挲着,眼中露出欣赏的神色。
画面随着琴音变化,这时琴调变得哀伤不已,令人心神皆碎。灵琴通过琴音,以它的灵力贯通了我的心灵,向我细数它充满血泪的历史。但即管发生了这样可怖骇人的大屠杀,琴音仍只有悲哀,而没有愤怒,也没有仇恨。接着古树被锯倒,成为一块一块的木材,造成各式各样的东西,包括家私、木雕和放在古老大屋内的灵琴。但古树内为土人崇拜的奇异生命并没有死亡,它默默地寄居在琴里。直到遇上了我。
一股潮涌般的哀伤渗过我神经,灵琴和我的相同点,是我们都是受害者,也同是那样的孤独。古树已不知经历了多少以千年计的久远年代,和平地存在于天地之间,以植物的形态享受着生命,享受着雨露风晴,昼日夜月,最后还是逃不过自以为是宇宙核心,可恣意忽视其他动植物生存权利的人类的毒手,被迫困在一个被舍弃的阁楼里。
琴音渐转,至乎细不可闻。倦意袭上心头,我感到灵琴向我说:“好好睡一觉吧。”便沉沉睡去。不知多久后,有人拍打我的脸颊。我惊醒过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冷冷道:“喝吧!”
吸管伸进我的口里。我用力一吸,鲜奶源源不绝进入口腔内,通过喉管流进胃内。我升起一股莫名的哀伤,灵琴灵琴,你究竟在那里?“叮咚!”清音轻响。我的脑海清晰无比地浮现出灵琴静立在阁楼内的景象,阳光从窗的破隙射入来。我心中一呆,这是早上的阳光,难道我竟睡了一天一夜?是否灵琴的灵力使我如此不合理地熟睡?还有两天,就是我末日的到来。
我的心在叫道:“灵琴灵琴,我可否通过你的力量,你的慧眼,看到四周的环境,既然你能使我看到你,是否亦可看到其它东西?”这个念头还未完,我已发觉从上而下俯瞰着自己。被蒙眼蒙耳的“我”,躺在一张单人床上,一名大汉拿着一瓶牛奶,正喂我进食。我强压着心中的兴奋,心念再动,视线像只会飞翔的小鸟,移往房外,迅速察探周围的环境。
不到片刻功夫,我已弄清楚身在雄关旁的一个大货仓里。果然不出我所料,另有三名大汉在隔邻的房间里,通过闭路电视监察着我的情形。一个更大胆的想法在我心里冒上来。灵琴灵琴,你既能使我熟睡,是否也能使这些大汉昏睡过去?几乎是同一时间,那三名大汉频打呵欠,先后东歪西倒地睡了过去,在我房内的大汉,刚拿起我吸干了的空瓶,便倒睡在床边。
没有任何言语可形容我此刻的欢乐。我的手一轮活动后,轻易地从捆绑松脱出来。接着在双手的帮助下,脚亦回复了自由,拿下蒙着眼睛和耳朵的东西,才发觉视听是如此的可贵。我从床上跳了起来,通过打开了的门来到隔邻的房间,在三名熟睡的大汉身旁,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墙上的钟显示时间是早上十时三十分,我的确睡了一天一夜。
电话接能通了。黑山的声音道:“谁?”我冷冷道:“黑山!”
黑山呆道:“隐身人?是你!”只是这句惊惶失措的话,已暴露了他对我的背叛。我笑道:“你好吗?黑山。”
黑山听出我异常的口气,勉强镇定地道:“你拿到我寄给你的东西了吗?”我淡淡道:“你请来了这么多朋友在邮局等我,我又不是那么爱交际应酬的人,唯有避之则吉呀!”
黑山颤声道:“你误会了!”我沉声道:“走吧,有那么远便走那么远,挖个洞,钻进去,但我给你准备的一份大礼,一定会送到你的手上。”我挂断了电话,这几句话已足够了。
我并不逃走,施施然回到囚室,首先将双脚重套入塑料脚铐里,又蒙上眼睛耳朵,再将自己反缚起来,这些在一般人可能非常困难的事,但像我这曾受解缚训练的专家手上,却是轻易地完成。现在到了最重要的一环。灵琴灵琴,唤醒他们吧!
这次我看不到任何景象,但却感到身旁的大汉移动时触碰到我的身体,我虽听不到他的说话,但却估到他定是咒骂着自己竟会睡了过去。时间一分一秒地溜走。大约三小时后,我给抬了起来,并用布团塞口,不一会置身在货车之内,身体的移动,使我知道车子当下正以高速行驶。这是一场赌博。假设他们要杀我这“无辜的我”灭口,我便完了。但我不相信他们会做这样的蠢事。放了我,对他们并不能做成任何伤害,当然那要假设我并不是隐身人。
我也不能不赌上注。若我逃走了,他们便知道我是隐身人,而我也失去了“隐身”的最大优点。此后全世界的黑社会都会找我,而我只能像老鼠般东躲西藏。所以我不得不以性命赌上一注。这一注若是押中了,我便比以往处在更有利的地位,杀死纳帝和横渡连耶。隐身人是有仇必报的。
货车停了下来。我给抬出车外,阳光射在我的脸上,又嗅到树木的气味,封耳的罩子给拿了开来,雀鸟的叫声立时传入耳里,使我知道身处郊野。一个声音在我的耳边道:“小子,算你走运,今次我们放过你,但记着,不要报警,也不要和任何人说起这件事,否则我们会取你的狗命。”手脚的捆绑给利物挑断,我装作手足酸麻地扭动。那声音又道:“乖乖地在这里躺一会后,才可拿开眼罩,否则定不饶你。”
我当然乖乖地不动。车子去远了,我才坐了起来,拿出塞口的布团,脱下眼罩。眼前是优美的田园景色,刚发生的一切便像个毫不真实的梦。灵琴!我不知应如何表达我对你的感谢和爱意。
“叮咚!”琴音在耳内鸣奏,轻松愉快。忽地间,自母亲死后没有须臾与我分离的孤独感,已不再存在。隐身人再不孤独了。三小时后,我回到古老大屋里,首要的事就是去探问阁楼上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