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战在野5》八六
与李远怀站到一块儿的矮个子很面善,该是曾于东宫有一眼之缘的人物,却没经引见,故叫不出他的名字来。
可是最惹龙鹰注意的,是立在霜荞旁的年轻男子,长相英俊,绝对当得起美男子的赞语,随随便便的一袭青衣,外披挡风长袍,潇洒好看。而不论他如何风流倜傥,仍难让龙鹰格外留神,之所以使他特别留神,是因他的体型颇为近似他龙鹰,高挺得来肩宽腿长,有着擎天之势,俊得来相清神凝,亦类近龙鹰的格局。
如要找人来扮龙鹰,他比刘南光更合适,乃不二之选,缺的是龙鹰来自魔种的奇气,瞧着他,有点似看自己的影子,感觉古怪。
还有个熟人季承恩,众人里亦以他的目光最含敌意,一叶知秋,知关中世族将他列入敌人的名单内。
与宇文愚、乾舜等人相比,季承恩地位虽高,性格却较为模糊,予人跟在前两者后面走的印象,说不出个人的主见,随波逐流,容易被忽略,但大有可能是个错觉,只因他懂得收敛深藏,像此刻般与其他人站在一起,自然而然显示出世族来自传承的某种修养特质,与别不同。
另三个衣饰华丽的男子第一次碰头。
闵玄清见无瑕陪客来,向霜荞讶道:“这位是……”龙鹰听得心中大定,果如他所料的,霜荞并没告诉闵玄清今晚邀“范轻舟”来参加夜游会,而闵玄清亦认不出他是龙鹰。
霜荞凑到她耳边道:“来者就是在牧场出尽锋头的范轻舟,嘿!”
闵玄清闻言剧烈抖颤一下,朝他瞧过去,霜荞还以为天女是因被“范轻舟”三字如雷贯耳。
无瑕掉头落石阶,没有陪龙鹰登上平台。
广阔的湖台非常热闹,聚集近百人,大部分人集中往靠湖的台缘处,欣赏湖光水色,或等候乘船游湖。
靠主堂的位置挂起一列彩色缤纷的灯笼,映得湖台五光十色,更添梦幻般的气氛。其他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天说地,轻松写意。宾客过半为女性,刻意打扮,花枝招展,彩衣绣裙均被香料熏过,各式香味随风送入龙鹰的鼻端去,令他未喝酒早醉了。
霜荞娇笑道:“大红人终于到哩!让都凤为范爷引见神都无人不识的才女女冠。”
就当代而言,以发展论,佛门较占优势。可是道门的“服食求仙”及“符 谶语”却直接实际,每能博得帝王欢心,特别因大唐为李姓,攀附李耳,建起“君权神授”之说,推之为国教,因而道门得以大盛,道观处处,产生了大量的女冠群。加上帝室贵女,每有短暂入道之举,遂令道门女冠成为了社会的一个特别阶层。女冠中的杰出者,例如眼前的闵玄清,地位媲美王侯,备受尊崇,正反映皇室和道门分不开的关系。
闵玄清特殊之处,是一方面为精通道法的修真女冠,另一方是著名才女,且因其道门之主的身份,拥有大量土地财富,如是园具体地说明了她在神都的地位。
闵玄清迅速回复平常,让龙鹰晓得已安渡危机,现在欠的是一个交代。
闵玄清美目生辉地瞧着以充满压迫力的步伐朝他们走过来的江湖豪强,微笑道:“还以为范兄长得三头六臂,原来竟是文武兼资的人物,欢迎驾临敝园。”
娇艳动人,在神都首屈一指的名女冠,以带着戏谑的语调,江湖的口吻,说出这番话,顿然令湖台本已如梦如幻的气氛,大添浪漫旖旎的色彩。
熟知她者,均晓得天女对“范轻舟”生出兴趣。其不符合一般见面礼节的言词,隐含试探之意,看对方如何应对,测其深浅。怎知其中另有玄虚,今天生出兴趣的是龙鹰。
龙鹰来到众人前方,打躬作揖的洒然笑道:“惭愧惭愧!小弟确试过变得三头六臂,只恨发生在梦中,醒来后仍是那个人,失望得想自尽。哈哈!”
众皆莞尔,只有季承恩两眼上翻,像早预知他不会正经说话。
沈香雪白他一眼,又抿嘴偷笑,开心迷人,落在龙鹰眼里,暗呼不妙,她似乎已从困局解脱出来,视“范轻舟”为挑战,克服了心魔情障。以她的机巧,会懂得利用和自己的微妙关系,达致某一目的,当然不利他。
霜荞笑道:“范爷从来都是这么风趣呢!”
接着霜荞逐一介绍。
与李远怀站在一起的面善者,果然是东宫的官员,叫崔贞慎,为太子仆,属李显的亲官。此人一面正气,该非趋炎附势之徒,可推想未被韦妃和武三思收买。
长得有五、六分酷肖龙鹰的人亦是当朝大官,位至司礼丞,姓高名戬。此人说话得体,谈笑风生,乃风流人物,不负他英俊的样貌,曾习武,身手一般。
季承恩保持礼貌客气,然明眼人可看出他对“范轻舟”刻意保持距离,没因在马球场上交过手有半句显示熟络的说话,态度冷淡。
在介绍沈香雪与“范轻舟”认识时,霜荞装作不晓得两人关系般,特别强调美女乃秀外慧中的建筑园林大家,还指出翠翘楼乃她的最新杰作。
沈香雪谦让一番,她此时的神韵风采又与在总坛或扬州城外大相径庭,俏脸发着亮光,自信十足,该真的已从因他而起的“情伤”回复过来。不知如何,龙鹰感到此时此地的她,脱胎换骨变成另外一个人。
两人均扮作不认识对方,感觉若如一切重新开始。
确没想过会在此遇上沈香雪,对她可不能像对霜荞或湘夫人,登时多了个不知如何去应付的难题,只好见招接招,瞧敌方可藉她来耍何把戏。
龙鹰此时唯一的希望,是尽快脱身回日安舍抱头大睡。又知这般做徒惹猜疑,试问若他真的是“范轻舟”,美色当前,怎肯未站稳遽然离开,要命是尚未有与天女说话的机会。扮“范轻舟”明显比扮“丑神医”难度高多了。至大的问题,是他在飞马牧场锋芒毕露。马球场上的“明输暗赢”,就像斩杀薛怀义的重演,使他忽然冒起,惹起所有人的注意。不像“丑神医”般收敛,充其量只是在医林冒出头来。
高戬笑道:“范兄现在已成神都人人津津乐道的传奇。”
龙鹰谦让道:“哪里!哪里!全赖关中的大哥大姐手下留情,不致输得太难看吧!”
李远怀欣然道:“据闻范兄的绝学来自天竺的一个行脚僧,此事本身充满传奇的色彩。”
龙鹰心忖自己的事传得街知巷闻,不知是祸是福,忙岔开道:“于小弟来前,各位在谈什么呢?”
沈香雪娇憨的道:“谈的正是范爷呵!”
龙鹰为之愕然,乏词以对。
“大周国太平公主到!”
龙鹰立告魂飞魄散,一个闵天女已令他穷于应付,何况还有更熟悉他的太平?
湖台上的宾客,全体面向主堂,敬礼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