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明环2》五六
香霸道:“当然以为是老弟的面子够大,人人争相与你结交,故由韦大人牵头,设宴款待。第一个试嗅的是福聚楼的老板尉迟谆,竟嗅不出合香的玄虚,你若没赶着离开,就可目睹当时全楼哄动的热烈场面。”
龙鹰遣:“我最想亲眼目睹的,是皇甫长雄嗅香时的表情。”
香霸欣然道:“范爷问对人了,寒生可以告诉你。”
龙鹰一呆道:“不是猜的!”
香霸不屑的道:“寒生岂有猜他反应的闲情?你们在楼上进行谈判,他在楼下等消息,顺便看老弟长得是否三头六臂,该还以为结果定是不欢而散。岂知事与愿违,韦温邀他登车,二话不说让他试嗅无名香膏,看他有没有嗅出来的料子,皇甫长雄立即当着韦温面前出丑,知道是香怪制出来的香膏,变得面如死灰,又被韦温大骂一顿,中途逐下车。于韦温来说,等若被皇甫长雄架上轿子,出卖了他,令他在不明情况下,差些儿闹个灰头土脸,心里有气。”
龙鹰大讶道:“荣老板怎可能如此清楚,若在现场?”
香霸解释道:“韦温接着驱车直赴大相府,亲自向大相交代此事,一来谢他出手帮忙摆平此事,更重要是表明与皇甫长雄划清界线,当时寒生正陪大相闲聊,他们两大巨头说话,寒生虽没与闻的资格,避往隔邻的偏厅,但因韦温说话声音颇大,被寒生听得。韦温还将香膏分成一半送给大相,令寒生有一嗅的机会。唉!世上竟有如此奇物,到现在寒生仍芳香盈鼻,齿颊留香,如有如无。香怪实不负盛名。说句真心话,如此天才,岂容埋没?依我看,当时在场者,莫不有近似寒生的想法。”
龙鹰听得佩服,明知香霸大奸大恶,可是面对着他,却没法兴起憎厌他的念头,还因他口角生春,如沐春风。此人到哪里都吃得开,非是无因。
人口贩子的行为令人发指不齿,可是当人交到香霸手上时,香霸以怀柔手段驾驭,予旗下美女希望,乐意卖命,远比唐初时的祖父辈高明。
当然,香霸的心狠手辣,他知之甚详。
龙鹰岔开问道:“听弓谋说,荣老板有意成为小弟的合伙人。”
香霸轻松的道:“勿听弓谋说,他是想试探老弟与我们合作的诚意,若然如此,只会令人怀疑我们的关系。”
龙鹰暗忖一如杨清仁,如蓄意笼络,会让你看到他们美好的一面。以龙鹰的立场,多只香炉多只鬼,当然不愿让香霸插一只脚进来,且难向兄弟们交代;同时心中好笑,竟将事情推到弓谋身上,由此也可见弓谋成了香家举足轻重的人,得香霸重用。
香霸道:“今次探访范爷,是顺道打个招呼,寒生在北里的因如赌坊,即将开张,亲来送上请柬,届时范爷定要出席。”
从怀里掏出请柬,送到龙鹰手上。
龙鹰不得不循例问一句,道:“香雪在这里吗?”
香霸压低声音道:“她现在是西京最忙的人,只是皇亲国戚的委托,令她应接不暇。寒生已通知她你来了。”
龙鹰叹道:“她的忙碌,代表的是争相广建宅第山庄之风,这样下去,迟早把国库淘空。”
香霸道:“这个你可以放心,国库不用出半个子儿。”
龙鹰一怔道:“钱从何来?”
香霸道:“我们做生意的,赚钱的方法五花八门,但公主和贵夫人们,虽只得一招,却羡煞旁人,既不用花力气,且有赚没赔,叫‘墨敕’。”
龙鹰摸不着头脑,道:“何谓‘墨敕’?”
香霸不厌其详的解释道:“所谓‘墨敕’,始自八公主李裹儿,就是先准备好敕文,然后向皇上撒娇,求她父皇签押盖玺,成正式敕令。此乃纳贿鬻官最直接可行的方法,亏安乐想得出来。”
稍顿,叹息道:“现时想做官,拿得出钱便行,自古以来,恐从未试过如此明码实价。通过‘墨敕封官’,人称之为‘斜封’,以示非经正途。不过,这样的卖官,限于低级官员,亦所费不赀,三十万钱方可买个小官来过官瘾,然而家财丰厚者,能藉此由富转贵,岂在乎区区三十万钱,安乐因而财源广进。”
龙鹰道:“这种风气一旦开始了,便没法停下来。”
香霸道:“正是如此,第二个有资格仿效的是长宁公主,其他的人,便须通过韦后的帮忙。”
接着沉声道:“如此下去,大唐的沦亡,是个早或晚的问题,在李显这个蠢人治下,韦后、武三思把持朝政,与安乐、上官婉儿、宗楚客等互相勾结,沆瀣一气,形成极度腐败的朝政。我们取而代之,乃替天行道。”
龙鹰暗呼厉害,香霸这么有耐性解释皇朝现今情况,是有原因的,好争取“范轻舟”的心。动之以利,动之以义。
眼前的共同敌人,是田上渊,牵涉到江舟隆和竹花帮的生死存亡,于此时违反承诺,与大江联对着干,若龙鹰真的是“范轻舟”,与找死无异。
此为利。
义则为香霸一番大义凛然的精采说词,对朝廷的腐败刻划入木三分,无可辩驳,想说句好话仍办不到。
如此的一番话,由杨清仁说出来,因牵涉到杨清仁自身的大利和野心,说服力势远及不上香霸这个实事求是的“生意人”。由此可见,台勒虚云正向“范轻舟”展开循序渐进的收买行动,肯定诸如此类的游说软化,陆续而来。
谁掌握到愈多表象下的真相,谁更具知己知彼的优势,龙鹰因此不会向香霸透露武三思和宗楚客间的暗涌。
问道:“可否安排和小可汗见个面?”
香霸道:“老弟已成京师万众瞩目的人物,暂不宜与小可汗私下碰头,时机至时,小可汗自会相见,他肯定比你想见他,更想见你。”
再聊两句,香霸告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