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明环2》五二
翟无念发言了,这位关中第一大帮,长安帮之首的说话声威严坚定,浑厚里却透出柔和,余音铿锵,颇为悦耳,徐徐道:“有可能吗?既有主香料,便有香味的取向,很难瞒过用家的鼻子。”
龙鹰从容道:“技术就在这里,否则小弟也无颜拿出来献丑。就当小弟是在卖花赞花香,在座任何一位,如能说中七味主料其中的四味,小弟立即卷铺盖返扬州去。”
众人无不动容。
“范轻舟”的话说得太满了。
连陆石夫也眉头大皱,世上怎可能有嗅不到以何原料为主的合香?
除韦温外,个个目泛异芒,显是想到如这样兵不血刃的逐走范轻舟,是最出人意表、意料之外的大收获。
韦温开怀道:“没想过范先生这般的随和有趣,且时有戏言。”
关中同乡会的会长褚允以他带点阴阳怪气的声音道:“依我看范当家信心十足,非戏言也。”
众人里,只他称自己为“范当家”,由此知他仍心存敌意,对范轻舟有难被改变的成见,在他身上用工夫,是浪费时间,须以狠斗狠,令他清楚惹范轻舟的沉重代价。
所谓“同乡会”,等于关内大小商家的联谊会,没有严密组织,可是若会长有足够号召力,遇事时一呼百应,影响力不可忽视。外力入侵,因直接威胁到他们的利益,排外之意特浓,褚允代表的,正是这种排外的情绪,不是褚允个人喜好可决定。
龙鹰微笑道:“尚书大人和诸位老大明察,轻舟一向寓游戏于人生,故此昔时行走江湖,赢得‘玩命郎’之名,正因不将生死放在眼内。改做正行生意后,再不用拚生斗死,仍改不了求新求变、爱险爱奇的情性。”
环视一转,续道:“褚会长瞧得很准,小弟之敢拿此合香来见人,正是因其独一无二的香气,保证香气是嗅所未嗅,但若给各位一鼻嗅出是哪几种主香料,便是彻底的失败,留在西京徒然丢人现眼,卷铺盖回家反为聪明的选择。”
他巧妙点出今次到西京来是专心一意发展合香生意,要在此先打响名堂,方卖往全国各地。
褚允语带嘲讽的道:“范当家恕褚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猜中猜错,何来准则?”
他算说得客气,言下之意,是即管猜对,你范轻舟仍可指鹿为马,硬说猜错。
昨夜被擒的好手中,没有来自关中同乡会的人,可是褚允却赴会出席,虽然该为背后支持者之一,却是明着做不须做的事,来趟这滩浑水,居心之不良,可想而知。
龙鹰轻松的道:“趣味正在于此,否则游戏不成游戏。看!”
龙鹰十指晃动,变戏法似的解开以红线缠得似个粽子的包裹,指起指落迅疾如电,他敢肯定最高明者如翟无念、京凉,也在一些细微处掌握不到他解开细线的手法,遑论其他人。
人人瞪大双眼旁观着,陆石夫并不例外。
在龙鹰纯凭灵觉的施为下,自带有种浑无斧鏊之痕,宛如天成的味儿,包裹戛然解体,露出小包裹内十一个更小以同样的红线绑紧的包裹,上覆笺纸。
龙鹰取起笺纸,保持没写字的一面向上,放到台子中央,取来杯子分压四角。
一切停当后,龙鹰道:“此合香的七味主料,由敝老板亲手列在笺上,故猜中猜错,不到小弟说。”
季承恩拍桌叹道:“不才又似再见到范兄当日在马球场上的雄姿。不瞒范兄,来此之前,不才为见范兄的事问道于世兄宇文朔,作为中间人,该采何种态度。宇文世兄叹息道,若他可猜得到,在飞马牧场的马球赛,就不止仅胜一筹。”
出身显赫的高门者,没一个是简单的,季承恩乘机向龙鹰表明立场,且大力帮他一把。季承恩该是奉宇文朔之命,与昨夜的行动划清界线。说出宇文朔对范轻舟的看法,不但得宇文朔同意,且为宇文朔授意,表明宇文朔没有违背与范轻舟的协议。
众人反应各异,京凉和褚允均目泛惊异之色,相同的,是范轻舟经高门里声威最盛、贵为御前首席剑士的宇文朔品题,立告声价十倍。
韦温叹道:“本官急不及待哩!谁想到今天是来品香?”
龙鹰取出小香包,每人派发一个,置于众人之前,包括陆石夫,剩下的几个,收回怀内去。
包扎方法精致,却不难解开,红线成蝴蝶结,轻扯可解结,可是要像龙鹰变戏法似的为小香包松绑,则人人力有未逮。
武功高明者如翟无念、京凉,反成最犹豫的人。
气氛古怪。
韦温当然没有如此负担,笑道:“本官先嗅为快。”
一手执起小香包,另一手扯结。
人人默然不语,目光全集中往韦温手上的小香包去。
龙鹰成功吸引了所有人对无名香膏的好奇心,大幅削减对方的敌意,在对方绝无嗅香的闲情下,引得每个鼻子,莫不严阵以待。
是龙是蛇,即将揭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