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明环2》一六
仰头朝龙鹰瞧过来,道:“我要制出来的,是如含苞待放的少女般年轻、天真、活泼的气息,能同时激动味觉、嗅觉和感情,勾起失去了的回忆,宛若春梦重临。”
龙鹰叹道:“有你香怪当我们的大老阅,我们的香铺肯定是赢家。”
香怪似没听到他在说甚么,沉浸在自己一手炮制出来的奇异情绪中,如果不是工场尚未准备好,肯定香怪将不顾一切,全情投入,夜以继日地使他的“七色春梦”尽快面世。
龙鹰分享着香怪的感受。
如真能制造出如香怪形容的七种合香,可分开来用,又可合起来嗅,毫无疑问是全新的体验,何忧人们不趋之若鹜?
怕香怪想过了头,为分他心神,问道:“老板因何故给人关进牢子里去?”
“报复!”
他的语调平静至使人心悸,是立下永不改变的决定后的平静,对比起他刚才疯狂的语调,予人的感觉特别强烈。
龙鹰猜测道:“你去行刺皇甫长雄?”
香怪指指脑瓜。
龙鹰还以为他指自己是懂动脑筋的人,不干不自量力的蠢事。
香怪傲然道:“皇甫长雄以为我香怪除制香外,没一方面及得上他。哼!他错了!我仍有东西是他及不上的,就是我的脑袋,可想到他作梦仍想不到的事。”
龙鹰试探道:“你要杀他?”
香怪摇首道:“太便宜他了,以前我只能朝如何可令他生不如死的方向去筹谋用计,失败了,只好了此残生。就在我求死不能的当儿,范爷来了,是老天赐我香怪的另一个机会。”
又问道:“我真的可话事吗?”
龙鹰爽脆保证,道:“你是大老板嘛!”
香怪双目又露出狂热,自言自语的道:“上次我之所以失败,皆因没法掌握皇甫长雄的行止,致功败垂成。”
接着朝龙鹰望来,道:“在西京,没多少人敢开罪皇甫长雄,范爷为何助我?”
龙鹰摊手笑道:“因我比你更疯。”
香怪一怔后,与龙鹰交换个眼神,两人同时捧腹大笑。
龙鹰也不明白有何好笑的,但就是笑得呛出泪水,人生光怪陆离,在某个情况下,本不好笑的事,却可使人笑破肚皮。,他的解释根本不是解释,只有疯子接受,幸好香怪至少是半个疯子。如香怪般的人,怕没多少人受得了,遑论明白他。但龙鹰却知他确是制香的天才,在这方面的想法异乎任何人,独到深刻。没有他,改由自己披甲上阵,肯定差一大截。
“七色春梦”虽尚未制作出来,他已可想象是如何超脱尘俗、充满魔力,令西京仕女为香气如痴若狂,无能抗拒其诱惑。能否报复皇甫长雄,将变得不关痛痒,最重要是香怪能创造出其梦寐以求的东西。
沉声道:“他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香怪道:“我是老板,对吧!”
龙鹰道:“这个当然。”
香怪道:“在对付皇甫长雄的事上,我希望能全盘指挥。”
龙鹰暗自惊心,开始怕他有疯狂之举,又不得不应和,道:“老板吩咐!”
香怪道:“现在甚么都不做,全力炼制‘七色春梦’,唯一须做的,是保密。香虽无法复制,但由我亲手设计的盛器,皇甫长雄可轻易模仿,故绝不能外发出去做。只要能保密,我香怪敢保证,可在一日之间,将西京的香料市场重夺手上,‘七色春梦’将风行一时,势对皇甫长雄造成沉重的打击。”
接着一字一字,缓缓地道:“这是向他报复的第一步。”
龙鹰放下心事,学高力士的说话道:“老板精明!”
提议道:“人尽其才,制香的事,小弟大概帮不上忙,只能帮手嗅嗅,岂非变得投闲置散?这样吧!如老板批准,我会无微不至的去掌握皇甫长雄的情况,甚至偷进他府内探听敌情,掌握他的破绽弱点,又绝不打草惊蛇,这方面小弟会给老板办得妥妥当当。”
香怪一呆道:“杀他于范爷来说,是否举手之劳?”
龙鹰道:“可以这么看。然则,世上大多数的事,均非杀人放火可以解决,更是没有乐趣。待小弟弄清楚皇甫长雄的虚实,回来报上给老板知道,再由老板亲自决定对付他的行动。”
香怪双目射出悲痛的神色,颤声道:“范爷可知人世间最惨痛的事是甚么?”
龙鹰知他忆起自身的遭遇,像香怪般高傲自负的人,尤为深刻难忘。
香怪看着他道:“就是至爱被夺。”
龙鹰不愿他伤情,岔开道:“老板现在正是去将失去的夺回来,皇甫长雄着紧甚么,我们就夺他娘的甚么。嘿!我忽然有个想法,是香气的其中一个功用,就是香气可扩大每一个人的存在,伸张我们影响力的范围。”
香怪定神看他好一阵子,眼内的伤感逐渐消退,冷冷道:“皇甫长雄有两副脸孔,一副是对外的,一副对内。”
龙鹰已习惯了他这种想到甚么,说甚么,跳跃式的说话作风,不以为异,点头表示明白,鼓励他说下去。
坦言之,不论皇甫长雄在西京如何得势霸道,岂被他放在眼内,可是能以“香”对“香”,于龙鹰却是有大乐趣的新鲜事,也关乎到他在西京立足的问题。
忽然间,皇甫长雄变得重要起来。
香怪沉声道:“此奸出身于破落世族,他的爹娘须变卖田产方能维持生活,故皇甫长雄从不放过往上攀的机会,终给他凭好看的外表和几分才华,赢得独孤家二小姐独孤倩美的芳心,成为独孤家的快婿,一登龙门,身价百倍。”
龙鹰心忖,皇甫长雄该就是独孤倩然的姊夫。
问道:“听说他懂得两下子?”
香怪道:“关中剑派是他到长安闯的最佳踏脚石,凭此建立起人脉关系,故对剑术下过一轮苦功。在对外的交际,没人说他半句不是,能面面 圆,生意做大后又肯疏财仗义,他掩饰得很好。”
龙鹰道:“真正的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二香怪道:“你不奇怪我为何知得这么清楚?”
龙鹰点头道:“确是古怪,就像你在他身旁盯着似的。”
香怪双目射出复杂的神色,叹道:“在我被皇甫长雄烧掉工场和仓库的翌日早上,我扑到皇甫长雄的府第找他理论,给他使手下乱棍扫出府外,回家后……噢……”
龙鹰探手抓着他双肩,道:“现在是报恨雪耻的时刻,不是伤心落泪的时候。”
香怪举袖抹掉苦泪,瞬即复常,道:“青莲见我伤成那个样子,心绞痛发作,没捱到天明便走了。尚未办好后事,独孤倩美在妹子陪伴下,到来向我赔钱,我香怪当然拒不接受,再多钱也没法将我失去的买回来。独孤倩美一时感触下,向我吐露辛酸,才让我晓得皇甫长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龙鹰心想世族的千金小姐,竟向一个寒门大数丈夫的不是,可想象独孤倩美对丈夫干出伤天害理的事,是彻底的绝望。
“她死了!”
龙鹰一呆道:“谁死了?”
香怪道:“独孤倩美在上个月过世,肯定是被皇甫长雄气死。在家里,皇甫长雄是个人人害怕的暴君,他所有作为都是对的,不容质疑,稍违他意者,没一个有好下场。”
龙鹰微笑道:“他根本算不上是个人,哈!不是人便好办,我们就当他不是人的来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