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战在野6》三七
§第十七卷 第一章 棋高一着
小红筑。中园,小亭。
龙鹰把博真、虎义和管轶夫逐一介绍,又酒过三巡,言不及义的闲聊一番后,偕冒昧来访的杨清仁到中园的方亭内坐下说密话。
龙鹰的“范轻舟”皱眉道:“什么事?找得小弟这么急。”
杨清仁在目睹他和三大混蛋拥美作乐、胡天胡地的一刻,如释重负、放下心头大石,脸上的每个笑容都是发自真心的。闻言洒然道:“清仁想随范兄一道到扬州去趁热闹。”
龙鹰大讶道:“东宫发生了这样的事,河间王怎可离开?”
现时说的每一句话,均影响着“范轻舟”的未来,过犹不及,答应得太容易,杨清仁或因合其心意,当局者迷,听不出问题,可是台勒虚云会发觉有异。
杨清仁叹道:“正是因东宫的事,我希望可离神都愈远愈好,忘掉一切。唉!除忘却外还可以做什么?”
龙鹰心中大骂,表面当然装出谅解的神色,道:“到扬州后,小弟顶多陪河间王发一、两天疯,因正事要紧,必须亲身处理‘南人北徙’的事。”
稍顿后续道:“我们绝不可招摇过市,如给宽公的人发现你老哥和小弟在一起,小弟跳落大江也洗不脱嫌疑。”
杨清仁乘机“落轿”,愕然道:“倒没想过这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个险是不值得冒的。”
龙鹰心中好笑,道:“不去扬州在这里又如何?小红筑不错吧!最红的姑娘仍不摆架子,我们不急赶路,就留下来陪河间王散几天心。哈!算够朋友吧!”
今次轮到杨清仁头痛脱身,差些儿哑口无言。
龙鹰不给他开脱的机会。起立道:“今夜有酒今夜醉,我们回去各自挑两个标致点的娘儿,找静室寻欢作乐,有什么事,明天午膳时再谈。哈哈!只有娘儿方可令我们暂别人世间的烦恼。”
杨清仁头大如斗的长身而起,苦笑道:“勿笑清仁临阵退缩,想是一回事,做则另一回事,竟没法提起这个心情。为了不让你们扫兴,我还是离开。请代我向他们告罪,异日若到神都来,清仁竭诚款待。”
龙鹰装出明白的样子,道:“小弟明白!哈!河间王怎晓得寻到小红筑来的?”
杨清仁在这方面没隐瞒的必要,坦然道:“我到客栈打听你们,说你们问得最著名食店和青楼的名字、位置后,离开客栈。我到食店看过,知你们刚出门,遂赶往小红筑,果然寻到你们。”
龙鹰早知如此。
杨清仁是不可能不中此“移花接木”、以自己代符太之计。他问得是“四人”投店,喜出望外,忧虑尽去下,绝不会问长问短,弄清楚“四人”每一个的外貌形相。此为人性,不自觉避开有可能戳破本身信念的事,才智高如杨清仁,亦不能免。
龙鹰高明之处,是不着形迹的逼他立即走,不走势要和龙鹰各自辟室寻欢,大家可能只隔一面木板墙。
此着另一个妙用,是杨清仁不会忽然掉头回来找他再说几句,坏“范轻舟”的好事。
再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后,杨清仁越墙去了。
龙鹰吊在他后方跟了好一会儿,肯定他去远后,岂敢犹豫,采另一个方向,全力奔驰。片刻后,身与神合,攀上巅峰,魔种出而主事,道心退藏,意识嵌入天地万化之中,从“自身”脱困而出,与更广袤的“存在”结合,灵觉朝四方八面扩展,山石草树活了过来般,人与物间再没分野和界线,且似是从来如此,非如此方不正常。
龙鹰今次特别留神,道心虽退藏于密,仍保持着一点灵明,如焰上永不融解的一点点冰雪。
这样无人无我,与天地冥合的奇异狂奔首次发生于逃避仙子的“追杀”,那时忘掉爹娘,剩晓得有多远逃多远,在不知不觉里晋入朝上提升的某一精神层次,初尝滋味。
第二次发生在从扬州往赴飞马节之会,是于有心下无意办到,因要融合道心魔种,希望有诸内形于外,凭借精神的改变,形神随之变化,使敌人没法认出“范轻舟”实为“丑神医”扮的。像杨清仁般的顶尖级高手,只要“范轻舟”眼神不变,会被辨认出来。
今次是蓄意而为,一来是不得不如此,更希望能在道魔融合上再作突破,达致更上一层楼的“炼神”。
“龙鹰”的眼神有变是合理的,皆因其魔功不住精进,最重要是要无瑕没法从他的眼神,联想到“范轻舟”,似曾见过。
虽然身处的仍是那片大地,跃高窜低,从一颗树顶弹跳往另一树巅,龙鹰已感到置身于另一异域,而在正常意识里,这个遥远陌生的境域并不存在。
周遭的一切,星空、山野,全化为光影与线条,眼皮愈来愈沉重,像倦极欲睡前的光景,又与之大异。
他再不能正常地思索,记不起现实里的任何人或事,至乎忘掉到哪里去,在干什么。心灵如脱缰之马、鸟脱樊笼,解开了平时肉身紧锁神魂的桎梏,无限地扩阔,远近无一物的变化可避过他心灵的探索。
除奔跑外,还是奔跑,身体化为无数往上升华的个点,失去重量,跑起来毫不费力,轻盈写意,双脚更似不用触碰大地上任何东西,奔跑仿似飞翔。
大地,树木、星光在他四周泳舞,为他天造地设,那种世上别无他物的美好感觉又回来了。他的过去,从未存在过,未来也遭切断,只余现在。
在永无止尽的飞奔中,他的心灵融入天地万化里去,同舞共游。
龙鹰“惊醒”过来,猛然煞止。
睁眼前,他的心眼看到在天空飞翔的猎鹰,无瑕的灵儿。
然后他醒了过来,本深藏的“道心”从“魔种”的汪洋游出海面,清醒的意识重新主宰,感觉神妙奇异。
立处是密林的边缘,密林位于一座山的丘坡,如果没有停下来,继续奔上山头,将暴露在灵儿的锐目下,险至极点。
夜空星罗棋布,一弯新月爬上了天空,看月亮的形状,计算时间,这个“魔种临身”的旅程,用了七天七夜的光阴。
终于赶上无瑕。
灵儿在夜空盘旋。
暗呼好险。
证诸现时的情况,无瑕该像他般,是日夜兼程、不眠不休的赶来。
如将出发点离此的距离算在内,他落后约五个时辰,且赢得侥幸,假如现在是天明之后,他将功亏一篑,虽然跑赢了她,仍一败涂地。
无瑕必须登门造访,方有验明正身的机会,那就只可待至天亮时分。现在离日出尚余小半个时辰,在情在理,无瑕该等到那一刻才去扣门环。何况无瑕大有可能仍在后方某处赶来,灵儿是先行一步。
过去的七天七夜,他一直处于无意识的状态,可是此刻苏醒过来,认知上没出现断层,“魔种”天然转化为“道心”。越过丘顶,阳曲县就在七、八里外,河流林野的形势,清楚呈现心头,比之当日从扬州到飞马牧场的情况,大有进步。
灵儿再一个盘旋,在他头顶掠过,朝后方飞去。
龙鹰心中大定,巩固了无瑕仍在后面的想法,待它去远,冲出密林,朝目的地飙掠而去。
龙鹰抵阳曲县的狄家大宅,第三件做的事,是到澡室痛快沐浴,刮掉胡子,让真面目重见天日。不用动半个指头,自有爱妻们伺候周到。
狄藕仙出奇地没预想般悲伤,但坚持她爹只是睡着了。
第二件须先做的,是到岳父灵前叩头拜祭。至于第一件事,则是去慰问久别重逢的雪儿,大家亲热一番。
离狄府尚有百多丈,他听到雪儿在后院马厩跳蹄嘶鸣,欢喜如狂。知它生出对主子的奇妙感应,心忖乖乖不得了,如落入无瑕耳里,不怀疑才怪,忙翻墙先与它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