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战在野6》五
§第十六卷 第三章 最后之聚
这就是政治。
如论对错,二张万死不足辞其咎,偏是在现今的情势下,女帝不得不扶他们一把,不让他们崩颓。而在所有事发生的背后,处处隐现大江联的魔爪。
龙鹰沉声道:“当年与师姊订下的五年之约,为的是两件事,首先是稳定塞外的形势,另一就是让大江联内无辜的突厥妇孺,可安全返乡。现在首目标已告完成,默啜在未来几年内难掀波澜。‘南人北徙’亦在进行中,如一切顺利,该于明年春天大功告成,师弟将再没有负担。”
女帝凤目生辉的听着,道:“不论情况朝哪个方向发展,难以动摇‘南人北徙’分毫,因牵涉到韦武、二张和杨清仁的切身利益,看似脆弱,实则稳似泰山。”
接着凤目一黯,隐泛泪光,望上书房的屋梁,声音带点嘶哑的叹道:“千黛终肯接受朕的提议,让朕催发她仅余的力量。唉!朕虽有这个想法,却没法说出口,是她老人家主动提出。经过两昼夜的施为,到昨夜二更,终于成功为她延长寿元。现在她可以进些斋菜,还动手易容改装,今次她用的是特制的材料,连她自已亦没法回复本来面目,是她最后一次的易容改装。唉!”
胖公公接言道:“没人晓得千黛可撑多久,我们唯一可以做的,是尽快完成交接的过程。这是最坏的时间,不过我们并无选择。”
虽然晓得以千黛代女帝的事早晚发生,但当事到临头,仍然手足无措,难以接受。没有了武 的大周朝,将变成什么样子呢?
女帝的情绪稳定下来,目光回到他身上,道:“以她老人家目前的状态,不可能处理日常的政务,当然可由公公代行,却非常不智,势陷公公于险境。”
胖公公道:“圣上将避入女观,专志修道,再不沾手朝政,亦没可能理会观外的任何事。公公只剩下一个任务,完成后其他的一切再与公公无干。”
女帝一双凤目重见生机,亮晶晶的,充盈对未来的憧憬和期待,语气平静,道:“我们现在说的,是最理想的情况,可是在现今诸党派各有思量的情况下,形势的发展,无从逆料。一切由朕掌控的情况,将一去不返。唉!朕担心国老,有很不祥的感觉,若要回来,国老早回来哩!”
龙鹰的心似给大铁锤重重敲一下,焦虑如火般灼烧他的脑袋。再次记起那天在牧场观畴楼醒来肉跳心惊,浑身虚虚荡荡,无有着力之处。他不是没有过女帝的想法,而是根本不敢去想,设法逃避。
胖公公的声音在他耳鼓内响起道:“七天前公公派了人全速赶往并州探看情况,该在几天内有消息。没告诉你,是怕影响你。”
武 喝道:“邪帝!看着朕!”
龙鹰茫茫然的朝她瞧去,接触到她凤目射出来如若实质的精芒,一震下清醒过来。
女帝倏地转化,变回其不可一世、威凌天下之态,顾盼生威的道:“师姊现在身退却未功成,公公亦不得不远避他方,法明对权力名位兴致全消,圣门的荣辱,尽系于邪帝一身。不论何事,你必须坚强面对,否则师姊说不定大愿难圆,公公亦命运难测。邪帝谨记师姊之言,凡涉及朝廷斗争,绝不是个人或几个人的事,而是牵连广泛,祸及三族,诛连者数以千计,生死存亡下,不但没人情道理可言,且没人理会天理,‘成者为王,败者为寇’。”
这番话由经历过朝廷内外逾六十年的激烈斗争,牢牢握紧权力,最后登上帝座的女帝,以过来人的身份说出来,特别撼动人心。
胖公公插言道:“今天的聚会,可视为圣门最后一个会议,从此圣门烟消云散,再不复存。”
接着加重语气的道:“邪帝必须振作起来,面对冷酷无情的现实。现在不是忧心国老的时候,而是考虑国老未能亲临的后果,缺少一个如他般能压场的人,情况极可能非如我们所料般的发展,如公公被褫夺权力,不能沾手千黛葬礼的安排,你师姊将难如所愿。”
龙鹰愕然朝女帝瞧去。
武 平静的道:“只有在绝境里,心如死灰,方有可能悟通‘破碎虚空’此千古之秘。”
龙鹰道:“情况这般恶劣?”
胖公公道:“比你想的更恶劣,邪帝该比外面任何人更清楚,二张今次是自寻死路,神仙打救不了。就‘南人北徙’一事上,二张只是被扯线的木偶,愚不可及。假若台勒虚云确如你所形容般的智与天齐,他期待的时机刚正开始,故事情绝不止于两道奏章,正点子尚未登场,一旦发生,神都将永远回复不到以前的模样。”
龙鹰急喘几口气,再深吸,沉着的道:“师姊还可给师弟多少天?”
武 斩钉截铁的道:“三天!”
看着龙鹰爬满脸的震骇之色,抱歉地道:“是朕和公公商量后可给出最长的时间了。可以做的事,朕做个十足。两道奏章,一道如朕刚才说般处理,另一道有关李重润的给朕当着众臣前撕掉,下令永不准提起,球赛一事,由朕亲口下令取消。退朝后,朕发另一谕旨,大赦天下,除徐敬业、李贞、李冲及其他反逆魁首外,罪无大小,均予赦免。”
胖公公怕他不明白,进一步解释道:“这个圣旨,是安抚人心的手段,等于将圣上临朝称制以来,所有冤假错案一律平反,此为国老的心愿。死者还其官爵,生者放归乡里。”
又道:“圣上恨不得将来俊臣煎皮拆骨,没法公开来做,就凭此旨褫夺其权,虚居其位。大部分案子多少与他有点关系,故他是首当其冲,二张也没法维护他。何况以二张的自私成性,岂肯为一个失去利用价值的人伤神。”
来俊臣是罪有应得,因高戬的事,太平第一个不放过他。虽知来俊臣受大江联摆布,但来俊臣本身好不到哪里去,而因自己曾接触他“善良”一面,目下听到他在劫难逃,心里难过是人之常情,被他害得家破人亡者,却极之痛快。
武 续道:“对‘范轻舟’而言,神都亦成险地,师弟当然不惧任何人,却须考虑势力的消长。要完成的事已完成了,撤离神都乃明智之举。”
龙鹰双目魔芒遽盛,一字一字的道:“‘范轻舟’该退,‘龙鹰’须回。”
胖公公竖起拇指道:“鹰爷清醒哩!回复圣门邪帝的本色。”
女帝欣然道:“你若想不到,我们会提醒你,没有国老,天下间能镇着神都者,唯鹰爷一人。如果没有大江联在背后弄鬼,你回来是多此一举,可是有杨清仁、香霸之辈玩阴谋手段,例如趁乱对付公公,甚或千黛,鹰爷势与新朝成为死敌。此为借刀杀人,是在杨清仁能力范围内,不用和鹰爷正面对撼,已等于永远放逐鹰爷。还有符太,如事起时小符仍在宫内,将大劫难逃。”
龙鹰倒抽一口凉气,道:“听圣上和公公的说话,宫廷之变,似迫在眉睫之前。可是太子怎可能有这个胆量?”
胖公公道:“邪帝轻敌了,大江联筹备经年,怎可能止于两道奏章,观其来势,后者必然厉害至极,可将形势彻底扭转,剩瞧到此刻我们仍未知彼,纯凭过往的经验感觉到,知我们处在下风,且不晓得如何防备、无从反击。唯一可做的事,是作最坏的打算。”
武 提醒道:“鹰爷返回神都,须及时行事,迟恐不及。”
龙鹰失声道:“竟严重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