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明环5》一二
闵玄清独坐后院的六角亭内,瞧着符太的丑神医不住接近。
今晚的月夜特别宁静安详,符太敏锐的触觉,令他晓得是受到道门美女的影响,此时的她正处于道功某一奇异的境界,澄心去虑,守中于一,处于“守静笃”的精神层次,感染了他。
她双目闪闪生辉,深邃若两泓不见底的清潭,时尚的合身道服,使她如披上青白色的流光,美至令人屏息。
符太调校着咽喉的肌肉。
为模仿丑神医,在大混蛋的指导下,符太下过大苦功。
当时龙鹰特别指出,最有可能从声音揭破他是冒充者,正是闵玄清。大混蛋不单曾在翠翘湖的小舟上,与闵玄清缠绵亲热,后来又与她共乘一车,走了一大段路,其中曾发生过的,大混蛋语焉不详,但肯定干过不可告人之事,免不了交头接耳,故对“丑神医”声音的特质,印象深刻。如果自己一开腔,立被天女听破,便糟糕透顶。
但现在的符太绝不怪龙鹰,就在闵玄清进入视野内的刹那,他切身体会着大混蛋为何明知不该不智,仍去挑逗闵玄清。
眼前或许是扮丑神医以来,最难打的硬仗,对符太扮演丑神医能耐最大的挑战,“近似”并不足够,必须维肖维妙。
符太坐到石桌的另一边,与美女四目交投的一刻,符太完全投进大混蛋的“丑神医”里去。哈哈笑道:“天女请恕鄙人迟来请安之罪,皆因……哈!天女明白哩!”
这几句开场白极其重要,乃成败关键,须尽显丑神医的一贯作风,也是大混蛋扮丑神医的作风,语调、声音、神态各方面没丝毫破锭,滴水不漏。
符太自己知自己事,准备充足,又集中精神下,他可模仿个十足。可是一旦继续说下去,会分神到其他事上,各方面均出现失漏,幸好是渐进式的失漏,当对方认定他是大混蛋的丑神医,不自觉地接受微不可察的逐渐变化,符太便可过关。闵玄清开始时听不破,习非成是后,便不觉察。
符太又故意留下小碴子,好让美女抓个正着,兴问罪之师,心有所依下,疏忽其余。
际此春暖花开之时,后院小园香气飘送,头扎道髻、玉容不施脂粉的闵天女,身穿青白色缀暗黄纹的道装,风姿绰约的安坐石桌另一边。她刚从至静至极的坐忘回醒过来,秀眸闪着奇异的芒光,一瞬不瞬的盯着他,要从表象里瞧出隐藏密封的某一东西似的,唇角生春的含笑不语。
符太无以为继,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闵天女对付他这个冒牌货的最辣招数,正是像现时般的无招胜有招,令他坐立不安,下一刻,他已晓得她在看什么。
符太凝起大混蛋注入体内的魔气,贯于双目,叹道:“天女愈来愈标致哩!”接着俯前色迷迷的道:“未知今晚可否一亲玄清香泽?”
高手过招,绝不可留有余力,又或诸多顾忌。符太对上深悉男性的闵天女,情况如是,须抛开所有顾虑,全力出手,不可以因妲玛自扯后腿。然目标仍没有改变,就是可以走,立即抱头鼠窜。
符太以进为退,攻的是人性的弱点,女性的矜持之心。任闵玄清千肯万肯,可是当丑神医说得这么直率坦白,视对方如被捕获的猎物,没多少女性受得了,何况是地位崇高的天女。如可因而令她心中不悦,今晚的“二人雅集”,势草草收场,正中符太的下怀。唉!是真的正中下怀吗?真正的情况无比复杂,此刻的闵玄清,如月夜方降临人间的美丽女神,明艳照人,其独特的风韵神采,令符太晓得错过今夜,日后必感遗憾。这句冒犯之言,是压着痛楚惋惜吐出来的。
岂知闵玄清“噗哧”娇笑,白他一眼,以她较低沉、秋阳般略带抢桑的音色,没好气的道:“太医又在耍把戏哩!今次扮的是色中饿鬼。来!向玄清显露你是怎么样的一个色鬼,看玄清会否拒绝。”
符太暗松一口气。
闵玄清巧笑倩兮地说出这一番话,立即将“过去”的丑神医和“现在”的丑神医,缝合起来,令两代丑神医无缝合一,过了最难闯过的第一关。看似容易,却不知花了符太多么大的努力和精神。
她的不以为忤同时透露玄机,显示龙鹰这大混蛋和天女胡混时,总徘徊于节制和没节制之间,游走在守正不阿和贪花恋色的危险边缘。
不过,另一危机出现眼前。
闵玄清根本乐于被“丑神医”调戏,言语不禁,所以符太踏错一步,将错脚难返。这个方向绝不可继续下去。
符太装出被拆穿的模样,叹一口气,无话可说。
闵玄清轻轻道:“太医南诏之行,有见到鹰爷吗?”
符太心中一动,掌握到闵玄清芳心内转动的念头,她终于猜到自己丑神医和大混蛋同属一党。关键在她晓得“范轻舟”是大混蛋扮的。今次自己“从南诏回来”,不时放出大混蛋身在南诏的消息,闵玄清不晓得他与大混蛋“同流合污”才怪。
她会否怀疑“丑神医”是那混蛋?她自己才清楚,也须看大混蛋与她的亲热,进展至哪个程度。女性的触觉非常敏锐。
闵玄清在试探他。
符太苦笑道:“我不知道。”
闵玄清失声道:“你不知道?”
符太终扳回少许上风,笑嘻嘻道:“鄙人不知的,是如何可圆满回答天女的问题。哈!答‘见过’不行,答‘未见过’更不行,横又死,竖又死,只好不答。请天女原谅则个。”
闵玄清横他风情万种的一眼,不但不动气,反似比先前和颜悦色,含笑道:“事实上太医已答了,为何对玄清特别优待?”
符太笑道:“因为鄙人爱上玄清哩!”
闵玄清忍俊不住的娇笑连连,狠狠白他一眼,道:“那玄清就真的受宠若惊。”从这句话,可知发生在宫廷内的事,至少在有关丑神医的事上,瞒不过她。符太头痛了。
闵玄清轻描淡写的道:“太医理该是敢作敢为的人,为何玄清每次接触太医,总感太医言行不符?”
符太心叫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