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秦记4》七四
李嫣嫣淡淡道:“万将军请说。”
项少龙暗忖若不施点颜色,他们连在寿春立足的地方都没有了,从容自若道:“请问太后,奸徒李令,是否正和夜郎王联袂前来寿春的途上。”
李嫣嫣和李权同时一震,愕在当场。气氛尴尬难堪之极。
项少龙双目厉芒闪动,沉声道:“太后请回答小臣。”
李权回过神来,大喝道:“万瑞光你竟敢对太后无礼?”
项少龙没好气地奇道:“李太祝请恕愚鲁,小臣询问的乃关于我们滇国的事,何无礼之有?”
李权一向比李园更横行霸道,罕有给人顶撞,但在这情况下又不可以不讲道理,一时语塞起来。项少龙冷冷望着他,嘴角飘出一丝令李权不寒而栗的森冷笑意,转往李嫣嫣,索性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气,静候她的答复。
李嫣嫣平静地道:“李令确曾要求来此,给哀家一口拒绝,至于他有没有随花刺瓦同行,哀家并不清楚。”
项少龙哈哈一笑道:“我敢以项上人头作赌注,花刺瓦和李令狼狈为奸的两个人,均已抵达寿春,否则何用劳动太后和太祝亲临,把我们请入王宫去。”
李权登时色变,大喝道:“好大胆子!”
项少龙仰天狂笑道:“有何大胆可言,楚既要亡我滇国,我等也不愿再忍辱偷生,太后请回宫吧!我们祭祀了历代先王后,立即全体自尽,不用太后再为我等费神。”
李权脸色再变,假若发生此事,必使诸侯离心,说不定会靠向强秦,那就大大不妙,而此正是楚人最害怕发生的事。李嫣嫣娇躯微颤,不知如何去应付这个局面。庄夫人跪下来,把庄保义搂入怀里,反是这小子仍昂然而立,没有露出半点害怕的神色。项少龙目如鹰隼,紧盯李嫣嫣。他当然不会蠢得去自杀,必要时自然是立即远走高飞,总好过给软禁宫内,任人宰割。且最怕是给人发现他身上的飞针,那时连李园都要来杀他。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一连串兵器交击之声,接着李园直闯进来,怒喝道:“谁敢阻我!”
守在门处的八名禁卫长戟一挺,截着他的进路。
李嫣嫣娇叱道:“让太国舅进来!”
长戟收起,李园还剑鞘内,确有不可一世的英雄气概。项少龙见到庄夫人美目盯着李园,露出迷醉神色,暗叫不妙,一时又全无办法。
李园大步来到项少龙旁,施礼后刚站起来,李权已冷笑道:“太国舅爷……”
李嫣嫣冷然截断他道:“此事待哀家处理!”
李园不屑地瞅李权一眼,沉声道:“恕我李园不懂逢迎之道,若太后再任由奸人唆摆,亡国之祸,就在眼前。”
李权不理李嫣嫣的指示,厉声道:“左相国此话何意,定须还本太祝一个公道。”接着向李嫣嫣跪下来,叩头道:“太后请为老臣作主,即使先王在世之日,亦从没有对老臣有半句侮辱之言。”
项少龙暗忖李权确非什么象样的人物,难怪会被春申君收买,想不到秦、楚、赵三国,权力都到了太后手上,原因则各有不同。赵孝成王是生活过于靡烂,受不住压力而亡,秦庄襄王给吕不韦毒死,而楚孝烈王则大概是丧命于李嫣嫣的肚皮上。
李嫣嫣因粉脸藏于面纱后,使人高深莫测,难猜其意,沉默好一会,缓缓道:“太国舅爷莫要危言耸听。”
事实上到现在项少龙仍弄不清楚李嫣嫣的真正立场,她似乎相当维护庄家,当然也可能是在演戏。但肯定在庄保义复位一事上她是站在李权和春申君的一方,否则此刻不会出现在滇王府内。今早她吩咐李园把庄家全体人等接进宫内,应已得到李令前来寿春的消息。
李园颓然道:“要说的话,我早说了。先圣有言,逆人心者,无有不败。现在李令勾结夜郎人,凌迫邻国,实存虎狼之心。可笑是竟有人视而不见,还一心一意玉成其事,令诸侯国心存离意,只看滇王储到寿春后人人争相拜访,该知人心所向,我说太后受小人唆摆,楚亡在即,绝非虚语。假若西南屏藩尽去,强秦大军将长驱直进,不出一个月时间可兵临寿春城下,那时再对侯国安抚,为时已晚。”
项少龙开始感到李园对庄家复国一事,并非全无诚意。无论李园是如何坏透的一个人,但他终仍是爱国和爱家族的。在某一程度上,假设自己仍要留在寿春,他的命运就要和李园挂上钩。若李园被人干掉,他也不能再活多久。此事确是始料难及,就算当代预言学大师邹衍亲口告诉他,他亦不会相信。
仍跪在地上的李权带着哭音陈情道:“太后切勿误信谗言,老臣一切作为,无不秉照先王遗命而行,太后明鉴。”
就在这一 那,项少龙把握到李嫣嫣的立场。她并非对李令有什么好感,又或特别靠向李权或春申君,而是遵循楚孝烈王的遗命,希望通过李令把众诸侯国重新归纳入楚国的版图内。而李园则看出此事行不通之处,加上李族内两系的斗争,变成现在僵持的局面。项少龙设身处地,不禁为李嫣嫣要作的取舍而头痛。比较起来,李园确是高明多了,至少有不受孝烈王乱命的勇气。庄夫人仍静静地跪在地上,眼光不时巡视项少龙和李园两人,可能也有点难以取舍。
李嫣嫣蹙起黛眉,为难的道:“此事迟点再说,哀家要回宫了。”
李权惶急叫道:“太后!”
项少龙哈哈笑道:“李太祝最好和奸贼李令说一声,无论他带来千军万马,我万瑞光誓要取他项上人头。”
李嫣嫣娇躯剧震,站了起来。项少龙、李园和庄保义忙依礼跪伏地上。
李嫣嫣缓缓道:“李令到京之事,确没有得到哀家同意,李权你命他留在夜郎王府,不准踏出府门半步,若这样都给人杀了,怨他命苦吧。”转向李园道:“太国舅爷给我调来一团禁卫军,十二个时辰把守滇王府,若有任何人敢来冒犯,立杀无赦。”
摆驾回宫声中,在八名宫娥前后护拥下,楚域的第一美人出门去了。李权怨毒无比的眼光扫过李园和项少龙,追了出去。
庄夫人亲自为李园和项少龙把盏斟酒,向李园媚笑道:“到今天妾身才知道谁是为我庄家尽心尽力的人,让我姊弟向太国舅爷敬一杯。”
李园举杯道:“若有一天我李园能斗得过朝中权奸,必保滇王储能安坐滇王之位,就以此杯起誓。”
庄夫人秀眸涌出感激的热泪,酒尽后垂首道:“太国舅爷如此高义隆情,妾身尽使为牛为马,亦心甘情愿。”
李园双目亮起来,极有风度地道:“滇王妃休要折煞李园。”
项少龙虽对庄夫人没有野心,但看她愿意任李园大快朵颐的格局,亦颇不舒服。幸好他心胸广阔,喝一杯后把心事抛开。
庄夫人偷偷望项少龙一眼,嘴角逸出一丝笑意,柔声道:“瑞光你再喝一杯就该歇了。”
转向李园道:“我这小弟最受不得酒,但怎么喝也不会脸红。”
项少龙吃了一惊,暗赞庄夫人细心,自己脸上铺上厚粉,确是怎么喝都不会脸红的。
李园微笑道:“滇王妃请勿怪李园冒渎,我想和万兄私下说几句密话。”
项少龙和庄夫人同时愕然。庄夫人柔顺地点了点头,离开厅堂,还为两人关上门。
李园怔怔地望着项少龙,好一会后长叹道:“项少龙!我李园服了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