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命真苦,周围都是尖嘴利牙的人。我照照镜子,唉,确实是长了一张充满了大小不一的受气包的脸。大概平时受的气太多,终于物化到脸上了。不知道谁说过:再累再苦就当自己是二百五,再难再险就当自己是二皮脸。在北大我早就当自己是二百五了,没想到还真要长个二皮脸。
就这样在宿舍里自怨自艾浑浑噩噩,终于在一周后迎来我的康复之日。
为此,我在澡堂里搓了足足一个小时的澡去晦气,洗完澡后,我觉得人都轻盈了好几斤。
我准备去学校食堂做小炒的地方买点好菜庆祝一下。朱莉我就不叫她一块儿吃了,谁让她患难时不安慰我反而冷嘲热讽的,哼。
我把菜盘搁桌上,开始大快朵颐地吃起来。心情好,胃口就好啊。
吃得尽兴的时候,方予可端着餐盘过来了。
他仔仔细细地扫描了一圈我的脸,不确定地问:“都好了?”
我嘴巴塞得鼓鼓的,发不了声,只好狠命地点头。
方予可仍然将信将疑地问:“身上的呢?”
嘴里的东西实在塞得太多,一时半会还咽不下去,只好撩起衣袖和裤腿给他看皮肤。
方予可的眼睛亮亮的:“周林林,你长得真黑。”
我终于把菜咽下去了:“哪里黑了?这叫健康,没看明星都跑去晒日光浴去了。再说,我游泳池里再泡个两个月,肯定漂白了。”
方予可笑:“你看乌龟泡了一千年还是黑的。”
“你骂谁乌龟呢?看我病好了,就来损我了是不是?说几句让老娘乐的。”我拿筷子敲敲他的餐盘催促道。
“你的脸是瓜子脸。”
我满意地点头,这家伙配合度真高。
“倒置的瓜子而已。”方予可淡淡地说。
“……”
“你长得像明星。”
这回我也不期待了,知道他的损劲上来了,我拦也拦不住。
“像韩红罢了。”
大家说说我活得多不容易。我心理素质保守估计比911生还的人还要好一点。我闷头吃饭,跟一堆这样的人打交道,我也有经验了。这时候一定要表现出毫不在意,让对方觉得无趣,不然你会跟《大话西游》里被唐僧逼得自杀的小妖一样,自残自废去了。
方予可果然停止进攻了。过了一会儿,他扒了一口饭:“你是不是还不会游泳啊?”
靠,改为正面讽刺了。我摇头:“不会。谁跟你们一样,跟乌龟似的在水里不伸下脖子就可以待个千万年?”
“白痴,乌龟不在水底下换气,只是在水里面能憋很长时间的气而已。”方予可给我上“走进科学”以及“动物世界”。
无知往往最丢脸。我没说话,只好腹诽千年王八万年龟真他妈的忽悠人。
方予可倒也不介意,继续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好不容易我有心情吃饭,谈到这种压抑的话题胃口立刻萎缩了。我没好气地说:“怎么办,凉拌呗。”
方予可嚼了口菜,不经意地问我:“要不我教你?可能你方法没对。方法对了马上就会。跟小时候学骑车一个道理。”
我叹口气:“关键是我也没学会骑车啊……”
方予可是个失败的劝导者,也是个诚实的毒舌:“怎么这么笨?”
我抬头望天:“谢谢提醒,不然我怎么能意识到自己有这么笨。”
不过方予可这次跟中了邪一样:“但我还是想试试,你到底有多笨。明天下午我教你游泳吧。”
我摇头不答应。
方予可急了:“我这是好心教你,你不要多想。我没有其他想法的,要是我有其他想法……”
我看方予可这么激烈的反应有些意外:“我知道你没有其他意思。你以为我会yy你吃我豆腐啊?我吃你豆腐还差不多。”
方予可大窘:“我也不是指这个……那你为什么不让我教你?”
“我没说不让你教我,我谢谢还来不及呢。我只是说明天不行,我生理期还没结束行了吧。再过几天就行。”
方予可咧着嘴笑,漆黑的眸子散发着晶亮的光。
周末,我如约赶赴游泳池。上一周因为荨麻疹事件我请了一节课的假。隔周面对游泳池,我颇有感慨:衣带渐宽终不悔,无奈啥都学不会啊。
我问方予可:“你说为什么人要学蛙泳呢?”
方予可答:“因为蛙泳可以塑身。”
我觉得这个答案可以勉强让我进去泡会儿了。
NND,泳池的水永远这么凉,我冻得直哆嗦,还没开始游,就打退堂鼓了。
方予可问:“会浮吗?”
我不屑,虽然不会游泳,但两个月不是白混的,难道连浮起来都有问题?我立马说:“我浮一个给你看看。”
我闭气钻进水里,撅了撅屁股,慢慢让双腿离开地面。撑了几秒,我起身看他。
方予可叉手看着我:“浮了吗?”
………
我只好重演一遍。
方予可面无表情地说:“基本上看上去,跟投河的尸体刚飘起来没什么区别。”
阿呸……
方予可抓住我的手,在旁边指导:“过会儿我抓着你的手往前面走,你呢绷紧身体,尽量感觉身体是和泳池地面是平行的。记住,是平行的,不是像杰克逊的太空步那样前倾45度。”
合着学了这么久我连漂浮都有问题……
我再次闭气钻进水里,双手使劲掐着方予可的手,让双腿离开地面。
感觉过了好一阵,我起身问他:“行吗?”
方予可举起他被我掐红的手笑:“你是打算在水里顺产吗?虽然你是有些沉吧,但你要幻想身体很轻盈,几乎没有重量¬——”
我打断他:“我哪里沉了?干嘛要幻想,我本来就很轻盈。”
“是是是。不是说女人是水做的吗?你就当做回归自我就行。不要那么恐惧水,也许你天生就是人鱼公主呢。”
这还差不多。我潜入水里,慢慢放松,任由方予可牵着我的手缓缓地往前行。透过泳镜,我看见方予可修长笔直的腿正一步一步往后退。朱莉怎么说来着,腿毛多的人那方面需求也比较大,呵呵,方予可确实——
想到这我想咧嘴大笑,不料却喝了口水,呛得我半天没回过神来。
方予可轻轻拍着我的背:“怎么好好地还会呛着呢。”
我实在没好意思告诉他理由。
练了一个多小时的游泳,漂浮肯定是可以及格了。但可惜考试是考游泳,而不是漂浮。我坐在泳池边上叹了口气:“师父领进门,重修在个人。”
方予可陪我坐在一边道:“为什么对自己没有信心?对自己没信心,也要对师傅有信心啊。放心吧。以后隔天陪你练一次,保证你提前过关。”
我侧目:“隔天练一次?算了吧,我请例假。”高强度,高标准的训练我可受不了。
方予可笑:“你尿血啊?不批。”
我觉得方予可跟我在一起,说话变得恶俗起来。尿血这种阴损的说法实在不适合从他那好看的薄唇中吐出来。
我无聊地开始扯八卦:“方予可,你为什么不表白啊?”上次发的短信他也没回我,这人以后要毁在办事效率上。
方予可明显不想参与这个话题,跟我说:“再下水练一阵吧。”
我当然坚决说不,训练和八卦没有可比性。
我打破沙锅问到底:“文涛说得有道理,很多话会憋出内伤。况且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不说的理由啊。全世界都知道茹庭喜欢你。只是你不够勇敢而已。你怎么这么孬?”
方予可说:“因为我怕失败。也许失败了,她就再也不见我了。”
行动上的矮子啊。我叹气:“你要说不出口,就找个树洞去练练,至少心里痛快点。”
方予可摇头苦笑:“有些话,对着树洞也说不出口。怕说了,把自己弄得太狼狈。”
“爱情真像板砖,拍谁懵谁。你不是脑子挺聪明的吗?怎么感情方面是个弱智呢!要是我喜欢上人家,我就会让他知道。可惜我以为我碰上了白马王子,王子却说是因为白马走错了方向,其实他不是来找我的。靠,找个王子怎么这么难!以后要再有人喜欢上我,我就得先虐他,谁让他来得这么晚。”
方予可低头:“谁先喜欢上,谁就已经被虐了。干嘛还责怪人家。”
我奇怪地看他:“你是在帮文涛说话吗?你们真有意思,见面吵翻天,背后帮着对方说话。你们是不是……”
方予可把我推水里:“继续练吧。还有闲情想这些,说明练得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