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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秦记6》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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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项少龙想起这两个与自己有过瓜葛的美女亦会到临淄去,稷下学宫不用说是稷下剑圣忘忧先生曹秋道的大本营,桓公台却不知是什么地方,遂请教云娘。

  云娘吐气如兰道:“桓公台又称环台,是齐宫内一座壮丽的大殿,当年桓公最爱在此宴会宾客、聚召群臣,遂以他为名。未曾到过桓公台表演的歌姬,便不算有身份。”

  项少龙听得悠然神往,齐国乃春秋战国的超级大国,文化源远流长,自己过门不入,实在可惜。不过小命要紧,何来旅游的闲情,只好不去多作遐想。

  云娘上身俯过来,柔声道:“这次齐王的出手很大方哩,两场歌舞共二百锭黄金,到时由你去收钱。”

  项少龙吓了一跳,二百锭金子是当时代的天文数字,可见齐人的穷奢极侈。若把这些钱用往军队去,足可支付五百人的一队兵将一年的饷银。

  云娘微嗔道:“人家什么都告诉你,你还未说会怎样酬谢人家。”

  项少龙暗忖既是避无可避,惟有抛开一切好好享受飞来的艳福。伸手搂着她蛮腰,正要拥入怀里,船身微颤,缓慢下来。两人大讶,明天才可抵达翟城,为何船却像要停下来的样子?灯火由前方映照过来。项少龙乘机跳起来,移往窗旁,探头外望,见到前方有一艘大船,正在减缓船速,好让他的船队赶上。云娘挤到他旁,娇躯紧贴着他俯前张望。

  项少龙道:“是谁的舟驾?”

  云娘细看对方插在船尾的旗帜,忽地叫道:“谈先生来了!他乘的是韩国上大夫的船。”

  项少龙见她兴奋得发亮的俏脸,猜到谈先生与她的关系非比寻常,否则她不会兴奋得像头发情的叫春猫。

  男人就是这样,他本以云娘的痴缠为苦,对她只有好感而无爱意。这时见有了“情敌”,不由掠过些微嫉忌之意,有点酸溜溜的问道:“谈先生是何方神圣?”

  云娘欢喜得什么都不再有理会的兴趣,雀跃道:“谈先生是南梁君府中最懂诗辞音律的人,更是守信的人,说过会到临淄看我们的歌舞,现在果然来了。我要告诉凤姐!”言罢置项少龙不顾,旋风般出门去了。

  项少龙只好对“砰”一声关上的房门报以苦笑,同时心中升起一种奇异感觉。南梁君的名字为何有点耳熟,究竟曾听谁人提起过呢?两艘大船缓缓靠近。

  凤菲和一众歌姬到了甲板上来,欣然静候,显示同道中人的谈先生,在她们心中有很重要的地位。云娘更是不停的与其它歌姬频频挥手。在灯火和月照下,对方船上靠近这边的船沿处,站了十多人,也在不断挥手回应,气氛热烈。连着钩子的绳索抛了过来,项少龙忙指挥家将接着,把对船缓缓拉近,船速更缓。到清楚看到对方脸貌的距离,项少龙虎躯一震,他见到一位阔别多年的朋友。那人亦游目到项少龙处,呆了半晌,以剧震回应。

  赫然是肖月潭。

  项少龙终记起“南梁君”之名,是听自图先。肖月潭到了韩国,投靠南梁君府当客卿,此人多才多艺,难怪如此得歌舞伎团众姬的欢心。“隆”的一声,两船因轻微的碰撞抖颤了一下,合成一块儿。

  对方船上伸出跳板,搭到这边船上,肖月潭一马当先,带头领着几个随人举步走过来,先朝项少龙打个眼色,呵呵笑着来到凤菲身前,施礼道:“去春一别,至今竟年,凤小姐妙绝天下的歌舞,仍萦绕梦域,想不到今夕竟能相逢河上,谈某真的要感激老天爷的恩赐。”

  凤菲领着众姬还礼,微笑道:“昔日在韩,畅谈竟夜的美事我们仍是回味无穷,更感获益良多,今夜再巧遇先生,怎能不竭诚以待,请谈先生和贵介们到舱厅用茶。”

  肖月潭打出手势,教他船上的手下收回绳索跳板,领着随人与凤菲进舱去了。恨不得立即与肖月潭详谈的项少龙只好压下心中的冲动,同时心中欣慰。只看肖月潭的架势,便知他在南梁君府内非常得意,否则怎能如此乘船应约,到临淄来看三大名姬同场较艺的盛事。心中的些许妒忌之心更是不翼而飞,看来老小子风流如故,不知他除云娘外,还弄了哪个歌姬上手?两船分开来之时,项少龙钻入大舱去,好看看肖月潭的情况。到舱厅正门处,肖月潭正向凤菲等介绍随来的三人,都是南梁君府的重要客卿,只看他们模样,便知是学富五车的人。

  凤菲与众姬和云娘坐在左边的席位,肖月潭等则坐在另一边,气氛热烈。云娘亲自向四人奉茶,还不断向肖月潭抛媚眼。肖月潭瞥见他,当然要装出不大留神的样子。

  项少龙感到自己与厅内的气氛格格不入,正踌躇应否进去,一名本站在祝秀真身后的婢子移过来,厌恶地道:“小姐说这里没有你的事,管事去打点其它事情吧!”

  项少龙听得无名火起,向祝秀真望去,只见她眼尾都不望向自己,只是嘴角露出不屑的神色,不由向那婢子低声冷喝道:“滚开!”

  婢子怒极朝他瞧来,看到他双目射出森寒的电光,花容失色,退了两步。项少龙心想这就是宁要人怕不要人爱的效果,大步走进厅内。

  凤菲见他进来,亦觉有点不合他的身份,蹙起黛眉介绍道:“沈良是我们歌舞伎团的新任管事,快来见过谈先生。”

  肖月潭长身而起,与项少龙同行见面之礼,笑道:“沈兄长相非凡,以后我们要多多亲近。”

  三个随他来的客卿均感奇怪,肖月潭一向恃才傲物,少有对人这么亲热,何况对方只是歌舞伎团区区一个管事。就算是创办三绝女石素芳那歌舞团的金老大金成就,地位仍难和石素芳相媲,在权贵眼中只是一个较有地位的奴材而已。董淑贞、云娘、祝秀真等亦心中奇怪,不明白肖月潭为何如此礼待项少龙。两人则是心知肚明,难掩异地重逢的狂喜。

  肖月潭请项少龙在身旁的席位坐下后,为避人嫌疑,不敢交谈,与凤菲等畅聊起来,话题自离不开音律诗歌的题材。项少龙对此一窍不通,想插口说上一句都办不到。

  只听其中一名叫幸月,生得娇小玲珑,姿色比得上祝秀真的美姬道:“听说谈先生常到民间采风,收集民谣,而《齐风》在《诗经.国风》里乃精采的部份,想这次先生必不会空手而回。”

  陪肖月潭过船来的一名叫仲孙何忌的英俊儒生正和其它两人神魂颠倒地瞧着凤菲,闻言笑道:“谈先生近数年曾经两度到齐国,早满载而归。”

  项少龙听得有悟于心,知肖月潭因厌倦肮脏的政治游戏,故纵情诗歌文艺,反赢得超然的地位。

  董淑贞欣然道:“那更要向谈先生请益。”

  肖月潭一捋垂须,神态潇洒,令项少龙想起在邯郸初会他时的情景。这么多年了,他怕该有四十岁左右。但看来仍是年轻而有活力,难怪云娘这么迷恋他。

  他谦让两句,油然道:“来自民间里巷的采风,不外描写风土民情,表现民间的悲欢离合,但数最感人的,仍是描写战争和男欢女爱的诗歌。所谓家贫则思良妻,国乱则思良将,苦难中每见真情,诚不爽也。”

  云娘微笑道:“民间的情歌率直大胆,齐人居于大海之滨,思想一向奇诡开放,齐歌当更加精采,谈先生可否唱两首出来让我们见识见识。”

  肖月潭在众女渴求的目光下,拍几唱道:“鸡既鸣矣,朝既盈矣!匪鸡则鸣,苍蝇之声。东方明矣,朝既昌矣。匪东方则明,月出之光。虫飞薨薨,甘与于同梦。会且归矣,无庶予子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