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战在野》二六
那人理所当然,轻轻松松地道:“怎算杀人呢?只是清理门户,表面是信默啜而不疑,暗里则是贪图默啜的美女财物,且终会泄出本子的秘密,让默啜有提防之心。如此蠢材,不干掉留下来何用之有?”
龙鹰呆瞪着他,眼前此子肯定是妖教邪人,但仍很难将他归类,苦笑道:“大明尊教除兄台外,尚有其它人吗?”
那人现出个诡异的表情,若无其事地道:“就本子所知,该只剩下我一个,以后再不用为所谓的同门费神。说了这么多话,可能比我过去三年来说过的话加起来更多,尚未自我介绍。本子叫符太,于已烟消云散的大明尊教里位居‘原子’的身分,过去三年因闭关修行,故没有随本教诸人南下中土,直至出关,寻得两个蠢人,方晓得亡教之事。哼!默啜可骗过任何人,但怎骗得过本子?”
接着轻描淡写地道:“因何肯放两个蠢材回来?”
龙鹰心中暗懔,看似闲聊般突然而来的一句话,尽显此子才智,如非亲眼目击,怎知有两人能活着离开。想深一层,那两个大明尊教的妖徒,能像乌素般突围逃走,肯定是一等一的高手,却似不费吹灰之力便给符太杀了,可推知此人妖功是何等高超。
符太如果成为他龙鹰的敌人,或许比参师禅更难缠。
龙鹰苦笑道:“符兄既对小弟推心置腹,毫无隐瞒,小弟亦不忍骗你。当时我有点与他们同病相怜的感觉,不愿落井下石,还有是另有大敌,不想打草惊蛇。”
符太竖起拇指赞道:“龙鹰不愧是龙鹰,不会将仁义道德摆作前提,视我为妖孽。你单人匹马直闯敌营那一手非常漂亮,又得其中一个天竺好手与你勾结,确令我不得不另眼相看,我一直追在你后方食尘,到你在雪林外生火等候,才超前先你一步北上,心中立下决定,如果你能活着离开,本子便与阁下衷诚合作。你要的是默啜的头,我要的却是《御尽万法根源智经》最后的三章。”
如有选择,龙鹰绝不愿与此妖人合作,因后果难测,他似是诚意十足,事实上是语带威胁,点出清楚乌素和他之间的关系。自己今次是阴沟里翻船,竟不知道当时有此妖魅窥伺在旁。沉吟片刻后,道:“就此一言为定,勿说我没有警告在先,如果我发觉符兄玩手段,此协定立告作废,那时就要看符兄真正的本领了。”
符太道:“我知龙兄不会轻易信任我,但只要龙兄想想,没有了龙兄,我想弄清楚敝教亡于何人之手,亦办不到,更遑论去寻找失去近百年的敝教至宝,便知本子不会出卖龙兄。唉!换过是我,也不敢坐着等参师禅那批兔崽子赶上来动手,但龙兄偏偏这般做了。杀了他们多少人?”
龙鹰不当一回事道:“若重伤的全部被救回来,该干掉了十来个吧!”
符太道:“本子真的没找错人。”
龙鹰道:“符兄怎晓得在这里等我?”
符太讶道:“龙兄竟不是去找独解支吗?”
龙鹰一怔道:“你怎能从我随口问的一句话,猜到我不是去找独解支?”
符太道:“如果龙兄如我般认为找独解支是北上的唯一理由,根本不会有此一问。依龙兄探的路线,此为到回纥去的通路。”
龙鹰道:“你这么想,参师禅也这么想,至迟于今天黄昏,他们会抵达我们现在的位置。”
符太目闪异芒,道:“我有个好主意!”
龙鹰朝他瞧去,这个大明尊教硕果仅存的人物,双目闪动着诡异的奇光。
翌日正午,龙鹰穿过天山,抵达山北,此处与山南的平野大相径庭,又是另一番光景。
在不久之前,该下过一场雪,广达数里的原始森林,松、杉均裹上雪装,积雪压枝,活像雪和云将天地连结起来,远近无声,只有脚下松软的白雪“嚓嚓”作响。
林路已没法辨认,龙鹰依符太指点的方向朝东北行,目的地是瀚海军东南面的山南驿,过驿三十里就是往沙陀碛的裸岩捷径,继续北行五天可抵阿尔泰山,山后便是黠戛斯所在。
深褐色的树木像一面面围墙,层层叠叠,比比皆是,无际无涯,令人难辨东西。
走到一半,忽然刮起狂风,雪花从四面八方暗器般射来,其威力绝不可轻视,换过不是龙鹰,肯定是睁不开眼,伸不直腰,站不稳脚,晕头转向,迷失其中。
龙鹰却心中叫好,炎夏他爱被雨打,现在却享受天然的雪浴,展开身法,冒着风雪迅速前进。
出林前大雪降下,天地迷茫。
龙鹰心忖幸好将雪儿留在山南,不用陪自己到这里来捱冷。
与符太的合作不知是祸还是福,此人视天下人如无物,行事只凭一己好恶,最是难测。龙鹰立定决心,如符太行凶作恶,不论如何困难,仍要取他之命。
唯一可取处,符太是真小人,不会口上说得漂亮,暗里却坏事做尽,害人害物。从这个角度去看,他比武三思高尚多了。
龙鹰在漫天风雪里登上一处高岗,极目远眺,终看到一点微弱的火光,该就是符太说的山南驿。
山南驿等于中土的客栈,规模却比任何客栈大很多,有百多间客房可供商旅入住,也是方圆百里之内的唯一驿舍,非常有名。
不是符太言之凿凿,他绝不肯信塞外竟有如此好去处,但山南驿的存在,自有其历史因素,前身是大唐初唐军设置的军寨,荒弃后被回纥人霸占,改为客栈,大赚过路商旅的银两。想到北庭都护府者,此为必经之路。
龙鹰收拢心神,奔下岗坡,朝山南驿奔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