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凤》六
第二回 夜出大蟒谷
花凤道:“师父,我在这里,已经有快十年了,师父近两个月才注意我?”
苍发老人怔了一怔,忖道:“这丫头在天真无邪之中,却含蕴着一股迷惘的好强。”
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过去,你太小,为师的总觉着来日方长,近两个月来,我发觉旧伤复发,而且,来势凶猛,不可遏止,我知道,难以渡过这一关,同时,也发觉你长大了,已经不是个小女孩子。”
花凤叹口气,幽幽说道:“我总要长大的,是么?长大了也可以多懂得一些事情,我不要师父死,我要师父永远的活下去。”
苍发老人突然一张嘴,吐出了一口血来。
花凤哟一声,伸手扶住了花发老人,取出一方绢帕,试去他口角间的血渍。
花发老人摇摇头,道:“凤儿,我不要紧,这十几年的平静日子,安逸舒适,为师的已然很满足。何况,我这一身武功,又有了传人,凤儿,你天分很高,单以武功上成就而言,你不次于两位师兄,有些地方,尤有过之,我死之后……”
花凤急急接道:“不!师父,你不会死的,你要再活下去……”
苍发老人笑一笑,道:“凤儿,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为师今年已过七十,死而何惧,我不放心的,只有你……”
一阵连连急咳,打断了未完之言。
花凤道:“师父的话,我会牢牢记在心中。”
苍发老人内伤发作,已到了难再支持的地步,点点头,道:“凤儿,见着你爹时,代我问候一声……”说完这句话,闭目而逝。
花凤黯然说道:“我会告诉我爹,师父待我好极了。”
苍发老人旧伤复发的来势,虽然剧烈,便却死得很安详,斜倚在太师椅上,神色是一片平静。
凤姑娘似是还不知师父已气绝而逝,叹口气又道:“师父,我爹可说过,他要来这里找我?”
不闻老人回答之方,花凤才觉着不对,伸手一探苍发老人的鼻息,才知师父已然死去。
这一惊非同小可,忍不住失声而叫。
一声大呼,惊动了守候在门外的唐琳、梁彬。
两条人景闪动,飞奔而入。
唐琳急急说道:“凤师妹,师父他老人家……”
口中问话,人却已像旋风般扑到了苍发老人的身前。
一探鼻息,发觉了师父气息已绝,顿觉热血沸腾,大喝一声师父,拜伏于地。
梁彬落后了一步,见师兄悲痛之状,已知内情,急步而上,扶起苍发老人的身子,轻轻在背心上拍了一掌。
但见苍发老人,一张口,涌出一道血泉,直喷了唐琳一脸一身。
这一道血泉中脸,反使得唐琳冷静了下来,想起了自己是大师兄的身份,大蟒重现,恩师遽逝,这些善后之事,都要他处理。
拂拭去脸上血迹,缓缓站起身子,道:“彬师弟。”
梁彬试去脸上的泪痕,站起身子,道:“师兄,有什么吩咐?”
唐琳道:“过去,有师父照顾咱们,如今师父仙去,从今之后,咱们要自己照顾自己了。”
梁彬道:“师兄说的是,小弟也有着忽然间失去了倚托的感觉,师哥,小弟心中除了悲伤之外,还有着很多的痛悔。”
唐琳道:“现在师父已逝,急在善后,至少,咱们应该先去找一具棺木,把师父收殓起来,只是此地僻处荒山,一时间,又到那里去买棺木呢?”
梁彬道:“小弟到城里去一趟,买一具棺木回来。”
唐琳沉吟了一阵,道:“这里山道崎岖,运上来一具棺木,恐非易事,还要师弟多动动脑筋了。”
梁彬道:“这件事,小弟去办,不用师兄费心了。”
转身向外奔去。
但见人影一闪,消失于夜色之中。
望着梁彬的背影,花凤低声说道:“大师哥,师父怎会突然死去呢?”
唐琳道:“我知道师父受过伤,每年此时,总会旧伤复发,养息两个月左右,又逐渐复元,十年从未间断,想不到,这一年,他老人家竟然未能渡过。”
花凤道:“大师哥,你可知道,师父伤在什么人的手中么?”
唐琳道:“不知道,师父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他不愿我们知道仇人是谁。”
花凤黯然一叹,道:“大师兄,我在想,师父死了咱们还要不要留在这里?”
唐琳道:“去年此时,师父曾经告诉过我,说明年,咱们就要出师了,此地虽好,但不是我们年轻人久居之地。他老人家说,常住此山明水秀之区,会消磨年轻人的壮志。”
花凤道:“大师哥,师父可曾说过,要咱们到那里去么?”
唐琳道:“没有说过。”
花凤道:“大师哥,我们可还要住在这里?”
唐琳道:“咱们把师父埋葬之后,守墓百日,然后,就离开此地。但有一事……”
花凤道:“什么事?”
唐琳道:“关于那条大蟒的事,很多年前,这条大蟒,已可生吞人畜,这些年后,只怕是长得更大了。”
花凤道:“大师哥,它可会吃了我们?”
唐琳道:“如若是它会吃人,对我们也是一样。”
花凤道:“那怎么办呢?”
唐琳道:“师父教养了我们一场又只有我们三个弟子,为他守墓百日,那实是起码的孝心了……”
花凤接道:“大师哥,我们想个法子,把那大蟒除了如何?”
唐琳道:“谈何容易!千年大蟒,生吞人畜,双目如灯,绿芒闪闪,自然是不好对付,但我们守墓百日,为了保护我们自已,也要设法子除了它。”
花凤轻轻吁一口气,道:“大师哥,如何对付那大蟒,大师哥,可是已胸有成竹?”
唐琳道:“没有,如何对付,那要我们慢慢想法子了……”
唐琳语声微微一顿,道:“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在师父没有人土以前,那条大蟒,不要出现才好。”
花凤缓缓转过头去,望着师父的遗体,突然放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