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江湖情》二四
丁翔的轻功虽然不错,但蓝田玉能够名列江湖四公子,当然也不是泛泛之辈。他如果要追上去,大概丁翔决逃不出五里之外。
但他没有追。
冷酷的人,忽然露出笑容,那也不是一件常有的事。
他为什么要笑?
他本来是要杀死丁翔的,但他没有。
而且丁翔走了,他也不去追,这都是很反常的事。
蓝田玉为什么要做这些反常的事。
谁能知道?
剑在手中。
蓝田玉看着那只手,脸上的笑意更浓。虽然那是个无生机的断掌,但对他却是仿佛别具意义。
他从死去的轿夫身上撕下一块衣襟,很小心的,把剑和手,包扎成长长的一个布包袱。
包袱背在肩后,就跟背着剑一样。
因为,这本来就是剑。
本来就该这样背着的。
他扫视了死去的人一眼,长叹一声,喃喃道:“断肠风雨断肠人……秋兄啊秋兄,错的是你,不是我……只可惜,你永远也不会明白了!”
秋天!
重阳刚过不久,说冷还不算太冷。
秋到江南草木凋。
梧桐已在落叶,遍山,也有了红叶。
停车坐看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叶虽红,却不是花。
车虽有,却没有停。
车上,也许坐的不是诗人墨客,所以,谁有那份闲情来欣赏这不是二月花的红叶。
赶车的人很壮。
简直像一头牛犊那么壮。
坐车的人,却很瘦,瘦得像根齐敢。
很巧,赶车的叫做小牛。
小牛当然不仅壮,而且一定是很蠢。
初生之犊不畏虎,如果不蠢,小牛就不会去斗虎。
坐车的像齐敢,他当然就是齐敢。
齐敢的两鬓已经渐斑。
他已经不再是十六年前的那个杀手了。
一个人的一生,并没有多少十六年。
这十六年,他生活在桃花岛上。
十六年来,他的那股懔悍之气,消失殆尽。
也许,是因为桃花岛只有他一个大男人的关系吧!他决不能对那些娇滴滴的小丫头们,整天寒着脸呀。
所以,眼前的齐敢,已是年过半百的老人。
通常来说,老人是比较有修养,比较不容易让人瞧出他的深浅。
马蹄得得,车轮辚辚。
正经由钱塘官道,驰向杭州。
这是一辆很别致的马车。
车身是白的,纤尘不染。
虽然已经走了不少路,但仍然干干净净。
车身的后面,却髹了朵淡红的桃花。
江湖上没人不知道这朵花的意义。
桃花岛主人桃花娘子名号,目前可真够吓死人。
当然,也能够迷死人。
十六年来,好像至少有一百名武林一流高手,见过桃花娘子。
当然,这些见过她的人,不是吓死,就是迷死。
齐敢本不想坐这辆漆了桃花的素车。
他也不想用这匹白马。
他上了年纪,上了年纪的人,忌讳也就多了。
白马素车,不是好兆头。
但他不能不坐。
这些年来,他已经习惯于听从桃花娘子金莺的话。
她的话,对齐敢已是纶音懿旨一般,除了听命,决无一个不字可言。
所以,他心中不愿,也没法子反对。
素车白马,就只好是素车白马。
不过,有件事,桃花娘子没有勉强他。
不用女人驾车,是齐敢决定的。
于是,小牛成了车夫。
打从这头小牛生下来那天,齐敢就跟他有了交情。小牛是东海边上一个渔妇的儿子。
也是个遣腹子。
齐敢和桃花娘子由抢风岭回转东海,在海边上等船时,正是这小牛出生的霎那。
齐敢帮了忙,也留下他衣袋中仅剩的五十两银子。
从那时起,十六年来,齐敢常常来看小牛。
车在走,小牛在唱。
齐敢对小牛一切都欣赏,最不欣赏的就是他唱歌。
本来,小牛该唱渔歌才是,他是在渔村中长大的。
但他却偏要唱山歌。
别人唱山歌,总有抑扬顿挫。
但小牛不然,他唱歌就像是拉直嗓子在吼。
吼得人心神烦燥。
齐敢叹了一口气:“小牛,你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