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喜隐,乌骨里心中充满离愁别恨,竟是茶饭不思,夜不安枕。
就这么魂不守舍地过了十来日,直到听到撒懒对她悄悄说的一个爆炸『性』消息,顿时把她炸得精神了起来。
“什么?你说主上私纳了的渤海妃子已经怀孕了?”乌骨里神经质地抓住撒懒的手,听不清她这话里到底是义愤填膺,还是幸灾乐祸。
撒懒早已经打听得明白:“就是上次春捺钵时,纳的渤海国贡女,而且最近听说主上为了她怀孕的事,还花了一万贯,让昭敏在天雄寺专门做法事为她母子祈福……皇后那边却被瞒得密不透风。”
乌骨里将手一松,冷笑道:“一万贯,他可真大方啊。燕燕还在那里愁国库银子不够呢,他就有这份豪气给宠妃供一万两香油钱。我倒想看看,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倾国倾城,祸国妖姬!”说着忽然坐到妆台边,得意地道:“瑰引,帮我梳妆,我要进宫。”
瑰引见状不禁有些犹豫,她知道乌骨里这一进宫,必要生事,劝道:“王妃,您是想把这件事立刻告诉皇后?要不要再想想,毕竟夫妻间这种事,谁去说都是里外不讨好。”
撒懒告诉乌骨里,本就是想让她生事去的,只有帝后不和,喜隐一党才有机会搅动风云生出是非来,当下只阴阴地道:“王妃可是皇后的姐姐。皇后的事情,她不管还能谁管呢。”
乌骨里傲然地道:“没错。我这是关心我的好妹妹。”她看着镜子得意一笑:“她得知道,男人不可靠,还是自己的姐妹可靠,别这么死心眼为了男人断了姐妹情。”
瑰引欲言又止,终究不敢违逆乌骨里,只得拿起梳子乖乖地为乌骨里梳妆。
乌骨里打扮完毕,坐车入宫。
喜隐虽然获罪,但李胡一系并没有受到牵连,更兼乌骨里是皇后的姐姐,宫人也不敢怠慢,忙去禀报。
燕燕闻讯也是一怔,这边令人请她进来,一边皱着眉头思索原因。喜隐才流放了十来日,她可不相信乌骨里已经消了气,肯主动来找自己,必是有什么其他的缘故。
想到这里,也有了几分的警惕,就见着乌骨里扶着瑰引的手进来,燕燕忙迎上去笑道:“二姐,你来了。”这次她流放了喜隐,虽然是喜隐自己的错,但站在姐妹立场,她先服个软,才好教乌骨里开口。
果然乌骨里见她先迎上两步,先是冷笑一声:“哎呀,可不敢让皇后迎我,妾身参见皇后。”
见着乌骨里就要行礼,燕燕忙扶住她笑道:“二姐,你这是做什么,难道还在恼我吗?”
乌骨里顺势就不行礼了,白她一眼道:“我可不敢,你这妹妹皇后两张脸,什么时候变脸我都不晓得。”
燕燕就拉了她坐下来,笑道:“不管男人们发生什么事,你我姐妹之情,是永远不会变的。”
乌骨里闻言,就顿了一顿,看看左右,故意道:“要不是念着这份姐妹之情,我才不会来讨嫌呢!”
燕燕听她话里有话,不由问她:“二姐想说什么?”
乌骨里故意左右一看,『露』出欲言又止的样子。
燕燕看得分明,左右一看,朝乌骨里微笑道:“二姐,园中的花开了,不如我们一起去走走吧。”
这话正中乌骨里下怀,她当下就道:“好啊。”
姐妹俩携手漫步花径,侍女们远远地跟着。
乌骨里心神不定地走着,左顾右盼。
燕燕反而走得很平静,她已经猜到乌骨里要说什么了。
乌骨里看着燕燕的神情,叹道:“你怎么累成这样了。你这般辛苦,主上这个皇帝,做得可真是轻松啊。”
燕燕笑道:“主上身体欠安,我身为他的妻子,为他分忧解劳,也是应当。”
乌骨里忽然掩嘴一笑道:“哎哟我的傻妹妹,你如今还……”左右一看,又停住了。
燕燕知道好戏来了,就说:“二姐,如今这里无人旁听,有什么事你可以说了。”
乌骨里一脸矛盾:“这话,我真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我就怕你受不了。”
燕燕道:“天底下没有多少事情能让我受不了,你尽管说吧。”
乌骨里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我说了,你可不要生气啊。我只是替你抱不平,你看你这么辛苦,又要管理朝政,又要照顾好他的身体,还要管孩子们。可他呢,却背着你,另外有女人,还怀了孩子!”
燕燕虽知皇帝纳妃,但听到最后一句,这是她预料之外的,顿时大为震惊:“二姐,你说的可是真的?”
乌骨里急了:“当然是真的,燕燕。我们姐妹从小到大,虽然是吵过闹过无数次,可再吵再闹,我们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姐妹,不能看着你被男人这么欺骗。”说到这里,她不禁有些幸灾乐祸:“我知道,你们都嫌我对喜隐太好,可喜隐再怎么不好,可他却从来没有背叛过我。那种嘴上说得好听的男人,像罨撒葛,像你男人,这种敢让别的女人生孩子的男人,就算有一百桩好,有这一桩不好,也是枉然……”她心里正是这样想着,她的喜隐纵有一百桩不好,可是就这一桩,也让她胜过了胡辇与燕燕。
燕燕厉声道:“二姐,你不要再说了。”
乌骨里悻悻道:“好,我不说。反正我也明知道,这时候跑来跟你说这样的话,是两头不讨好,不过我这个人脾气向来如此,也犯不着讨好谁。我来告诉你,只是因为看在你是我妹妹的份上。”
燕燕心中变化万端,又是伤心又是愤怒,却强行忍耐下来:“二姐,谢谢你来告诉我这件事,你这份情我记住了。”
乌骨里得意地一笑:“你现在心情一定不好,我也不继续留在这里讨你不开心了。我就先走了。”
见乌骨里转身走了,燕燕只觉得站立不稳,她走了几步,扶住石头坐下。
良哥忙走上前扶住她,担心地劝道:“娘娘,您可要保重。”
燕燕沉着脸问良哥:“赵王妃说的事,你可知道?”皇帝纳妃的事,她早知道,可是她没有想到,这小妃居然怀孕了,而且是在她还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让乌骨里知道了。这证明这后宫中的控制如何地疏漏,也证明她的手下如何地隐瞒于她。
良哥吓得跪下:“奴婢该死!”又忙解释:“听说是迪里姑前天刚诊出来的,奴婢也是才知道,正想找机会告诉您,见您忙于政务,一时不敢说。请娘娘责罚。”
燕燕忽然发出短促的冷笑:“哼,哼,连赵王妃在宫外都知道了,同在宫里的我,居然还要她来告诉我。良哥,你的确是失职啊!”
良哥连忙请罪:“娘娘恕罪,奴婢这就去安排。”
燕燕冷冷地道:“还要打听一下,这件事,外界有多少人是知道的。”
良哥去查了,回禀道:“已经打听到了,就是上次那个渤海国进献的贡女。”
燕燕低头看着一本奏折,佯装不在意,可她的心思却完全不在奏折上了:“哦。”
良哥偷看燕燕一眼,鼓起勇气又道:“还有,因为前天诊断出她有喜,主上拨了一万贯给天雄寺的昭敏大师,用作祈福!”
“啪”的一声,奏折摔在了良哥面前,良哥大惊,连忙磕头:“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燕燕愤然道:“他私纳贡女,倒也罢了。可为了这么一点子事,居然滥用民财、佞佛『迷』信……他怎么堕落成这副样子了!”这还是当初与她相约共创盛世的明君吗?当初她恨过他夺人所爱,可是在此点之外,他的所作所为无负明君之名。可是如今,他沉湎女『色』,沉湎于神佛鬼怪,甚至行为颠倒,完全失去了当日的风采,也负了当日的诺言。
她想去问问他,你忘记你当日的抱负了吗,你要堕落成穆宗那样的皇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