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兴国四年(979年),宋太宗赵光义为稳固皇位,于是亲率大军出兵攻打北汉。辽主耶律贤接到北汉求援,命南府宰相耶律沙为都统,冀王耶律敌烈为监军,偕南院大王耶律斜轸率兵驰援。然因冀王耶律敌烈争功,率孤军先行进攻,反而中了宋军埋伏,全军覆灭,耶律斜轸兵力不济,只能救走耶律沙退守得胜口自保。
北汉国主刘继元归降,赵光义志得意满,受了群臣鼓吹,转而从准备收兵回京而改变作战方略,改率得胜之师,直接从太原亲自督军北上,正式发动对辽国的攻击。
赵光义下了命令,兵行神速,十日后就宋军已经进抵幽州城下,命宋军围城三匝,『穴』地而进。此时的南京留守韩匡嗣正在随驾北上,其子韩德让只得挑起重任,日夜登城指挥,力保城池不失。
此时幽州兵力与宋军对比是强弱分明,眼看幽州失守,后面防线就将全线溃散。但却因为宋兵攻打北汉从正月到五月,已经是师劳饷乏,完全不宜再开打新的战役。何况此时的辽朝已经不是辽穆宗时代,自新帝耶律贤继位以来,政治清明国力修复,再加上幽州的汉民听说赵光义火烧太原城,宋军有劫掠北汉之民财物『妇』女的行为,都是心中惊惧,反而齐心守城。宋朝又没有经过充分的前期准备和严密的军事部署,仓促上阵。就这样辽军竟以孤弱之势,将幽州城牢牢地守住半个月,获得了最关键的战略时间。
宋军围攻半月之后,已经疲惫不堪,同时运输线过长军粮也开始短缺,而此时,辽国皇后萧燕燕亲率大军赶来驰援,名将耶律休哥与驻守得胜口的耶律斜轸合兵,以耶律沙先攻高梁河,两人也各率大军于左右两翼向宋军发起猛烈的攻击。
城内辽军见援军赶到,便开城助攻。宋军在辽军数路猛攻下,全线崩溃。这一战打了一天一夜,赵光义在混战中腿上中了两箭,仓皇与大军失散,竟只能夺驴车而逃。
辽军大胜,次日,打扫完战场之后,幽州城门缓缓打开,韩德让率军兵于城门恭迎皇后萧燕燕率兵入城。
韩德让率众迎在城门,见皇后旌旗缓缓而来,当下率众跪下行礼:“臣韩德让率南京臣属参见皇后。”
众人一起行礼,过了一会儿,前驱走过,方是皇后萧燕燕骑马至众人面前,便也不下马,只朗声道:“诸位为大辽守住了幽州城,我当谢过诸位,三日之后,于行宫开宴,为诸位庆功。”
众人山呼万岁,拥皇后入城。
韩德让为幽州首脑,便由他与耶律沙引皇后入驻行宫。此处原是穆宗旧宫,也是燕燕旧游之地,如今进来,不由有些感叹:“我上次来,还是假扮巫女进来的。不过几年时光,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这里的摆设,也都变了。”
韩德让亦想起旧事来,不由也『露』出了微笑:“娘娘那时候也太大胆了。”
燕燕自嘲:“那时候年少不知事,可以肆意妄为,可是……”她长地叹了一口气:“如今那样的日子就再也没有了,现在遇到同样的事情,我可不敢那么冲动莽撞。”
韩德让看着燕燕,语带双关地道:“可臣相信,真遇到事情,娘娘一样不会逃避。”
燕燕也不由地笑了起来:“是啊,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又问他:“幽州军民如何?”。
韩德让忙道:“皇后及时赶到,幽州得保。军民幸甚、大辽幸甚。”
燕燕忽然凝视着他,问:“那你呢!”
韩德让一滞,看着燕燕,眼神中百感交集,他只道自己此番定然会殉城,甚至是都没想过乌云盖雪能真的把信到。却没想到,不但援军及时赶到,更没想到,会是燕燕亲自率军而来。他强抑心神,缓缓地道:“臣——也是幸甚!”
燕燕嫣然一笑,笑容灿烂,在苦战了数十天的韩德让眼中,竟似透过乌云的金光,就听得她轻轻地道:“我能够及时赶到,能够看到你——安然,我也幸甚!”
这话说得很轻,轻地似乎只在韩德让和她身后的两个侍女听到,就见着燕燕说完,转身迈入门槛。
韩德让怔了一怔,只得跟上。
燕燕入殿,吩咐道:“把这次的作战地图拿来。”
韩德让忙令人将这次的作战地图来,一一同燕燕说着经过。
燕燕触『摸』着地形图,看上面好几处卫城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直至一寸寸陷入孤城苦城,想象当时情景,叹息道:“看着这图便知道你们步步退守,守得有多苦。”
韩德让亦叹道:“好在都过去了。”
燕燕凝视韩德让,看他着虽然特意换了一身新官服以掩去苦战痕迹,但却是难掩脸上苍白憔悴的脸『色』,裂开的双唇,还有官服下几处包扎的痕迹与还有离得近了就能闻到的血腥气与『药』味,只是,如今君臣之分,却只能想象,不能亲视,听到他这一句话,不由得心『潮』激『荡』,脱口而出:“若是过不去呢,咱们是不是差一点就要生死永隔了?”
韩德让不语,空气中一时静默了下来。
停了一会儿,燕燕恢复了端庄的神情,看着韩德让只轻叹一声:“韩卿辛苦,也不必陪我了,你身上有伤,快些回去休息吧。安置之事,就交由讨古等事吧。”
韩德让静默,拱手,正准备退出。
却听得燕燕幽幽道:“德让,你回去以后,准备一下跟我回上京的事。”
韩德让一怔,抬起头来欲言,却见燕燕已经站了起来,转向后厅,他看着燕燕转身入内的背影,心头已经掀起巨浪千重。
燕燕说完那句话,自己也是内心极不平静。韩德让走了,她走上宫墙,看着韩德让在宫道上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走出宫门。
她眼前出现了当年的幻觉,想到那日她假扮女巫,怒骂穆宗,险些脱不得身。那时候韩德让也就是拉着她的手,在下面这条宫道跑啊跑,一直到他用真女巫引开追兵,又是带着她,从这条宫道离开宫中。
然后,他带着她,走遍大街小巷,走上燕云台,同她讲燕云往事,同她讲这百年兴亡。那时候,她只是听得似懂非懂。如今,她懂了,可是却再也不能携着他的手,一起登上那高台了。
她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内侍来报,说是休哥惕隐回来了,但是受了重伤。她一惊,忙下了宫墙,回到殿上,叫来报信的人问:“伤得重不重?”
那人忙道:“休哥惕隐是昨夜进攻时受了伤,倒是于『性』命无碍,只是一时骑不得马,但却因为发现了宋主逃走的行踪,于是坐了轻车一路直追了三十里,本来就要擒获宋主了,偏涿州城中有一行人马杀来接应,只得暂时还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