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铃》二四五
袁道冷眼旁观,一直静静站着未动。白天平极度关心洪承志的安危,十分细心,眼看那洪承志吞入口的,是一粒大如鸽蛋之物,不像是什么药物,心中大奇,低声道:“老前辈,你给他服用的什么药物?”
洪士高冷冷说道:“我不会害他。”
白天平道:“我知道,在下问一问与事何妨?”
洪士高道:“老夫似是用不着一定要告诉你吧!”
白天平一皱眉头,未再答腔。洪土高突然伸出右手,按在洪承志的背心之上,道:“孩子,运气和我攻入你体内的力道相和,化开药物。”
洪承志嘴角不停的向外流着鲜血,脸色也更见苍白。似是脖子已经无法支持脑袋,整个的头要垂了下来。这时,那些布守在四周的黑衣人,如若向几人攻袭,那应该是最好的一个机会了。但奇怪的是,那些人站着未动。袁道已然暗中示意,调上了十二十玄支剑士,丐帮帮主申三峰,也带着丐帮高手围了上来。再一动手,即将是一场惨烈的混战。
但铁玉祥的死,似是对这些黑衣 面人有着很大镇骇作用,虽然各占方位,把袁道等围在中间,却没有一人出手。袁道打量过四周的形势之后,高声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咱们都在江湖上咤叱风云一时,岁月催人,实该到了退休的时光,但如老德不修,断送了数十年血汗辛苦建立的仁义侠名,那岂不是生不如死吗?”
这番话,义正词严,掷地有声,只听得九个黑衣人面纱无风自动,显然内心之中,有着无比的激动。袁道轻轻吁一口气,接道:“老叫化相信诸位投效天皇教中,必有很大的隐痛,但诸位当年出道江湖之日,豪情奋发,遇上的险难之事,又何止数十件,如若诸位当年畏险逃避,或是苟安偷生,又怎会有今日的成就?老叫化想不通的是,诸位怎会把身冒百险争来的侠名,这样断送了,难道诸位所遇,真还有比死亡更为痛苦的事吗?”
这时,正东方位上一个黑衣人,突然接口说道:“袁道,你知道区区是何许人吗?”
袁道谈然一笑,道:“老叫化的特长之处,只是记忆之力,强人甚多,如是老叫化没有猜错,阁下是江东神刀万得年。”
那黑衣人突然纵声大笑,道:“惭愧啊,惭愧。”
突然伸手取下了面纱,露出一张淡金的脸色,接道:“老叫化,再瞧瞧我是何人?”
袁道道:“万得年,老叫化听说用金漆刺入肌肤之中,可以使一个人的肌肤,永远变成了金色。而且,脸上的肌肤,也会逐渐的僵硬,但不知诸位何以会做出此等之事?”
黑衣人叹息一声,道:“老叫化子,难得你还记得故人,天下也不会有人,甘愿如此,自然是情非得已。”
突然举起手中长刀一挥,一颗人头,滚飞出七八尺外。只听一阵连绵的叹息之声,道:“老叫化子,咱们无颜见世人,朝闻道夕死可矣!只可惜,听你的高论,晚了一些。”
只闻金风闪动,掌力破空,九个黑衣人自绝了大半。这变化大出意外,连见多识广的袁道,也愣在当地,不知如何处置。这是一幅悲壮的画面,看得人惊心动魄。袁道呆了一呆,道:“诸位,这又何苦呢?为什么不把有用的性命,用作讨取这个血债,这死法岂不是便宜了别人……”
目光转动,忽然发觉还有两个黑衣人,并肩而立,站着未动。
由于这些人的衣着完全一样,再加上那一张 面的黑纱,所以,在连绵自绝之下,那两个黑衣人,是不是原来站在正南方位,暗中指挥行动的黑衣人,连袁道也没法肯定了。目下的情况是,十二个黑衣人,已经死了九个,还余下三个人。一个是洪士高,正在以本身的内力,贯注在洪承志的内腑,另两个黑衣人,一个手中执着一柄长剑,一个手中执着两支判官笔。袁道只觉一股莫名的心酸,涌了上来,忍不住,流出来两行泪水。丐仙袁道,竟然会流出泪来,如若是传扬江湖之上,那真是一件天大的笑话。但唇亡齿寒,只有他这样年龄的人,才能体会到这种心情上的痛苦。虽然,他还没有一一认识这些人的身份,但洪士高、铁玉祥等,都是他昔年的朋友,自裁的九个人中,可能大半都是他的故识,也许九个人全认识,至少是认识大半。
两个并肩而立的黑衣人,各举着手中的兵刃,没有行动,也没有说话。袁道仔细看去,隐隐可以发觉,那两个黑衣人,从 面黑纱中透出的目光,直盯在那些尸体之上。显然,这两个黑衣人,也被这等悲惨的变化,惊得心神惶惶不安。洪士高缓缓收回按在洪承志背上的右手,叹口气道:“老叫化子,很悲惨,是吗?”
袁道道:“不错,只不过,这些人为什么要死?”
洪士高道:“他们无颜见人,被你老叫化子这么一吼,自然是非死不可了。”
袁道道:“唉!老叫化如是不叫穿他们呢?”
洪士高道:“如是不揭穿他们,对你老叫化,那将是很不利的事。”目光一掠仗剑而立的玄支剑士,接道:“只怕你带的这些人手,要失去很多精英。”一顿,接道:“唉!其实,我已经想穿了这件事情……”
袁道道:“慢着,慢着,咱们一件一件的说。”
洪士高道:“好!你老叫化子先问。”
袁道道:“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死,既然要死了,为什么不找他们报仇?”
洪士高道:“两个字,可以概括,他们惭愧,怕见人,也不愿见人,怕人知道他们的身份。”
袁道道:“一个人死都不怕了,还怕这些事情。”
洪士高道:“唉!声誉有时重于一个人的生死,他们怕你揭穿了他们的身份。”
袁道叹口气,道:“这是自惭而绝了,那是说,他们已经知道加入天皇教,是一件很不应该的事了。”
洪士高道:“大家都是跑了大半辈子江湖的人了,难道还不知道是非之分吗?”
袁道道:“既是有是非之分,他们又为什么加入天皇教呢?”
洪士高冷冷说道:“你是问老朽?还是问他们?”
袁道道:“都是一样,你自己说自己的事,自然比较清楚一些了。”
洪士高冷笑一声,道:“老夫加入天皇教的事,原因很多,你想知道什么?”
袁道道:“好,咱们简单点说,我问你答。”
洪士高道:“任何一个人,加入天皇教,大都是受到逼迫,原因不外三个……”
袁道道:“请教。”
洪士高道:“一是为人,二是为己,三是为天下苍生。”
袁道道:“第二点,不用说了,但第一和第三点,老夫就不明白了,洪兄可否解说一下,为人,为什么?”
洪士高道:“为亲属、家人、妻子儿女,大部分人,都会牺牲了自己。”
袁道道:“这个,老叫化明白了,你是为了家人子女。但为天下苍生就叫老叫化不明白了。”
洪士高道:“老夫举一个例子说吧!如若你袁道遇上了一件事,关系着五百条人命,你是否会拂袖而去,置之不理?”
袁道道:“那要看是什么样子的五百个人了。”
洪士高道:“自然是五百个无辜的生命了。”
袁道道:“这个,老夫自然是不能不管了。”
洪士高道:“这就够了,就老朽所知,我们这十二个中,有大部分人,就在这样一个局面下,屈服在那天皇教主之下了。”
袁道道:“这个,当真是一件很难选择的事,不过,老叫化还是有些不明白。”
洪士高道:“哪些不明白?”
袁道道:“就算他们当时受迫,无法反抗,屈服在他们的压力之下,但事后,为什么不谋补救之道!”
洪士高道:“如何补救呢?除了自绝而死之外,根本无法反抗。”
袁道道:“一个人,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以他们身手之高,只要联合出手,对付天皇教主,并非难事。”
洪士高道:“对付天皇教主!你老叫化想的太简单了,咱们根本就没有机会接近天皇教主。”
袁道道:“难道这些年,你们都没有见过他吗?”
洪士高道:“自然是见过,但他不会同时和我们两个人见面。”
袁道道:“洪兄,以你的看法,那位天皇教主,究竟是何许人?”
洪士高道:“这个么?兄弟也无法肯定说出来他是什么人,不过,老朽相信一件事,那就是,他定会认识我。”
袁道道:“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