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花令》一二
白菊花回顾了刘五成一眼,一齐躲入草丛之中。刘五成只觉那蓝衫少年气度沉稳,神态肃穆,说话一直是不快不慢,似是任何重大的事情都无法引起他震动、忙乱,是以藏入草丛之后,仍留心着那蓝衫少年的举动。只见蓝衫人举起手来轻轻一挥,那青衣童子突然奔向三丈外的一丛深草中,蓝衫人却一振双臂,离地而起,斜斜的飞向两丈外一株大树之上,伸手抓住一节垂下的树枝,借力一个翻身,人已隐入茂密的枝叶丛中不见。刘五成只瞧的呆了一呆,暗道:“此人好俊的轻功。”
心念转动之间,耳际间响起了衣袂飘风之声,夜色中只见两条人影,疾如流矢而来。此际,夜风强劲,满天乌云已被吹散了甚多,几点寒星,破云而出。暗淡的星光之下,只见那疾奔而来的两条人影,挺立在慕容长青的墓前,望着那素花祭品,一语不发,刘五成凝目瞧去,认出那前面一人,正是五毒掌马雄飞,是此刻换了一身黑色的夜行劲装。马雄飞的身后,站着一个又矮又瘦的长衫人,星光之下,只见他白色的长髯在夜风中飘动。两个人四道目光一齐盯在那素花上,好像要从那素花、祭品上,瞧出一点内情来。足足过了一袋烟的时光,马雄飞才冷笑一声,道:“他。”
那矮瘦白髯人道:“什么人?”马雄飞道:“不知道,我认出那两朵白色的菊花──”那矮瘦的白髯人冷然一哂,道:“老朽活了这一把年纪,见闻不能算不广,但却无法分出天下盛开的白菊花有何不同?马总管高才,竟然能一眼瞧出这白菊花的特征。”
倔傲不可一世的马雄飞,对这又矮又瘦的白髯人似是极为敬畏,轻轻咳了一声,道:“钟老只要留心瞧瞧那两朵白菊花心,那就不难了然了。”
刘五成暗道:“这马雄飞倒是细心的很。”那矮瘦白髯人凝目瞧了一阵,道:“花心有一处颜色不同。”
深夜之中,藉淡星光之下,他竟能分辨出花蕊处有一些颜色不同,此人的目力,实是惊人的很。但闻马雄飞道:“不错,花心处有一些颜色不同,钟老见识广博,行遍了大江南北,可曾见过全白的菊花中,只有花蕊处有一点鲜红的颜色吗?”
那矮瘦的白髯人摇摇头道:“未曾见过。”
马雄飞道:“这就是了,兄弟不敢说天下没有这红蕊的白菊花,但至低限度,极是少见,也许当今之世只有一处所在生长此花,不过──”那矮瘦白髯老人突然伸出左手,取过一朵白菊花,右手已经晃燃了火折子。火光耀照之下,果见那花蕊处有一点黄豆大小的鲜红之色,微一颔首,熄去火折子,接道:“不过什么?”
马雄飞道:“不过,在下不相信,那一点鲜红,是出于天然生成。”
矮瘦老人道:“以马总管之见呢?”
马雄飞道:“区区想来,可能是人工所为。”
矮瘦老人道:“一朵素菊花用人工点上一点红蕊,供在慕容长青的坟墓上,用心何在呢?”
马雄飞道:“那红蕊白菊该是一种标帜,代表着一个人,那人想在江湖之上扬名立万,这该是一条捷径了。”
矮瘦老人道:“红蕊白菊,连番在慕容长青的坟墓之前出现,这消息如若传诵在江湖之上,立时就会哄动武林。”
马雄飞道:“不错,因此之故,在下偏不要他如愿以偿,那第一次红蕊白菊出现于此墓之前,兄弟就把两朵素花收起,而且严禁属下张扬出去。”
矮瘦老人举起手中的素花,嗅了一嗅,道:“花气芬芳,显然采下不久──”缓缓伸出手去,又把那白菊插在原地,纵声大笑,道:“马总管,你猜那奠墓人现在何处?”
马雄飞道:“就在你我左近。”
矮瘦老人冷冷说道:“那人既是很自负的人物,自不会逃了。”
马雄飞突然高声喝道:“朋友,既是想扬名立万,何惧马某,请出一见如何?”
隐身在草丛中的刘五成听得心中一动,暗道:“这两人不知是真的已发觉了我等藏身之处呢?还是在故意使用诈语?”
忖思之间,突闻那马雄飞冷冷说道:“诸位隐身在荒草之中,难道就想逃避区区的眼睛吗?”
突闻正南方暗影处传过来一声冷笑,道:“阁下猜错了。”
马雄飞和那矮瘦老人似是都未料到,身后会有敌人行来,一齐转过身去。只见一个全身劲装,背插宝剑的少年。缓步行了过来。此时,天上的乌云大部散去,月光隐隐由残余的云层中透射出来。刘五成看清来人之后,不禁大吃一惊,暗道:“这小子当真是大胆的很。”
原来,来人竟是那白菊花的师弟谭剑英。刘五成曾经领教过那马雄飞五毒掌的厉害,而且掌上之毒,奇猛无比,自己如非机缘凑巧,遇上了石神医,只怕早已死在五毒掌下了。不禁为那谭剑英担起心来,生恐他伤在马雄飞的五毒掌下。谭剑英年纪不大,但却豪气干云,直行到马雄飞和矮瘦老人身前四五尺处,才停了下来。马雄飞打量了谭剑英一阵,缓缓说道:“就是你吗?”
谭剑英道:“什么事?”
马雄飞道:“在一朵白菊花中,加上一点鲜红之色,代表了什么事?”
谭剑英冷冷说道:“那代表着一片赤心为武林──”马雄飞道:“住口!”
那矮瘦老人干笑了两声,道:“你的胆子很大,哼!年轻人,当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谭剑英望了那矮瘦老人一眼,道:“你是谁?”
矮瘦老人哈哈一笑,道:“这话问的稀奇了,你没有见过老夫,只怪尔出生较晚,那也罢了,难道你未听过老夫之名吗?”谭剑英道:“一个糟老头子,那也没有什么好夸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