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燕惊龙》二四九
杨梦寰看两人轻盈笑语之间,纵论生死之事,毫无半点畏惧之感,不觉激起豪气,纵身一跃,当先站在鹤背之上,笑道:“好吧!咱们就试试看,会不会摔个粉身碎骨”
朱若兰黛眉一展,笑道:“你倒是有视死如归的豪气,只是我和蝶妹妹两条命陪你一个,真要摔死了,我们吃亏太大啦!”说话之间,人也跃上了鹤背。
赵小蝶一迈步,落在两人之间,左手抓住朱若兰的皓腕,右手抓住杨梦寰一只手,笑道:“要是玄玉驮不动咱们,向下跌落之时,我就抓住你们二人不放,那咱们三个一定会摔死在一起了。”
朱若兰笑道:“我可不愿摔死,要死你们两个人死吧。”
杨梦寰看二女言笑款款地大谈起生死之事,不觉间也勾起兴致,接道:“怎么?姊姊不愿和我们死在一起吗?”谈笑之间,巨鹤已凌空而起,双翼扇动,劲风呼呼,眨眼间,已升高到百丈以上。
赵小蝶俯首向下注视,只见王寒湘已缩成拳头大小一点黑影,她看得高兴,不觉大声娇笑起来。
这巨鹤虽是千年灵禽,但背上能有多大地方,三个人站在上面,彼此身躯都挤在一起,赵小蝶大笑不止,娇躯不住颤动,朱若兰内功精深,定力极强,还不感觉,杨梦寰却被她颤动的娇躯,直摇摆不定,只觉双足站立不稳,一阵阵头晕目眩,似要被挤下鹤背。
但是赵小蝶兴高采烈,又不好出言喝止,不禁一皱眉头,心中暗暗说道:也不知你高兴的什么,再要下去,只怕真要把我挤下去摔死了。
朱若兰冷眼旁观,已看出杨梦寰尴尬之事,缓缓伸过一只手来,拦在他的腰间,立时把他摇摆不定的身躯稳住。
杨梦寰突然觉到这位平日对人冷若冰霜,看似寡情,而风仪绝伦,气度高华,不可仰攀,崇贵有如仙子的玉人,竟也有着春水一般的温柔,不禁侧脸望去,只见她眉稍眼角,微现羞态,双颊绯红,妩媚横生,这一瞬间,她竟似突然间换了一个人般,说不出的娇甜,看得人如饮醇酒,神弛魂飘。不自觉间,缓缓移动左手,轻柔地按在朱若兰拦在自己腰间的手上,只觉如触柔荑,滑嫩无比,一时之间,情难自禁,竟用力一握。
只听朱若兰轻轻嘤了一声,投过来娇柔的一瞥,立时别过头去。
杨梦寰心头一凛,神志倏然清醒过来,赶忙松手暗自责道:该死,怎么能这等放肆起来。一阵羞愧,烧得满脸通红,低头望脚尖,不敢抬头看人一眼。
朱若兰拦在他腰间的手,并未因梦寰的放肆举动移开,仍然紧紧地拦扶着他,忽听赵小蝶娇脆的声音,笑道:“你干吗低着头呀,快些抬头看看,咱们就要进入云层之中了。”
只觉云雾拂面,眼前突然一黑,如入浓深夜色之中,伸手难见五指。
但感那拂面水雾,愈来愈浓,片刻间三人衣着尽湿。
灵鹤玄玉竟也动了兴致,单打那浓层的云层中穿飞。
足足有一盏热茶工夫之久,三人一鹤仍然在浓暗的云层中穿行。
赵小蝶虽然衣鬓尽湿,但兴致却越来越高,只听她格格娇笑之声不绝于耳,不停地大叫好玩。
杨梦寰心怀愧疚,虽在浓云隐掩之中,仍然不敢抬头。
朱若兰目光本有黑夜辨物之能,浓云虽暗,仍可看到杨梦寰的神情,立时娇笑一声,说道:“是不是想你琳师妹啦,怎么一直垂首不言呢?”
杨梦寰心知她是借霞琳之名,暗示自己不要把刚才之事,放在心上,心中甚是感激,缓缓抬眼望去,隐隐可见朱若兰也正向自己投视,不觉感慨丛生,长长叹息一声,道:“如果琳妹妹也在这里,她定会像赵姑娘一样高兴。”
赵小蝶本是大笑大叫,兴致正浓,听得杨梦寰的话后,突然停住了笑声,道:“你不要发愁好吗,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把她找回来,兰姊姊这灵鹤,飞行这等迅速,千里路程也不过半日之间,只要她在这个世界上,不管是天涯海角,我都要替你找到她的。”
杨梦寰不过是一句感慨之言,根本就未经深思,随口说了出来,想不到因此使赵小蝶逸兴顿消,鹤背上浓云中,没有了银铃般的娇笑之声,一时间,三个人都沉默不言,似乎谁也想不起该说些什么。
忽然云开雾散,日光耀目景物清晰可见,原来巨鹤已飞出了云层。
赵小蝶轻颦秀眉,似有无限心事,只不过片刻之隔,她由欢乐雀跃的神情,变成沉默,忧虑。
忽听巨鹤长唳,由高空疾沉而下,顷刻间落着实地。
杨梦寰抬头望去,看巨鹤落着之处,正是天机石府旁的耸云峰下。
朱若兰当先跳下鹤背,笑道:“下来吧!该是吃饭的时候啦。”
赵小蝶幽幽一笑道:“要是刚才咱们由鹤背上摔下来,恐怕现在都已变成鬼了,那就好啦。”
朱若兰笑道:“傻丫头,你怎么老是想死?”
赵小蝶一眨眼,珠泪顺腮而下,道:“我想妈妈啦,要是我死了,变成鬼了,不是可以常常的守在她身边吗?”
朱若兰牵住她一只手,笑道:“别傻想啦,姊姊会像翠姨待我一般疼你,今生今世,都和你守在一起。”她本是微笑而言,但说到最后那句都和你守在一起时,突然伤起心来,话说完,眼眶中竟也涌含着莹莹泪水。
杨梦寰只觉心中泛起一种难言情绪,分不出是苦,是甜,剪不断,理还乱,别有一番滋味,不自觉仰天一声长叹。
朱若兰、赵小蝶已相携向前走去,听得他长叹之声,突然一齐停止脚步,转过脸来看他。
只见杨梦寰呆站不动,仰脸出神,眼眶中竟也是泪光濡濡。
赵小蝶缓缓挣脱朱若兰握着的右手,慢步走到他身前问道:“人家和兰姊姊谈话,你叹的什么气,出的什么神?”
杨梦寰一时之间难解她问话含意,怔了一怔道:“我──我──”他本是感慨自己际遇,为情所扰,为情所困,以致逐出师门,他乃不是一惯谎言之人,但又觉这些话难以出口,我我我半天,还是我不出个所以然来。
赵小蝶幽幽一笑,道:“你不要说啦,我和姊姊都不会给你增加烦恼,只管放心好了,快些回去吃饭吧。”杨梦寰心想辩驳几句,但又觉这些难分是非之事,愈说愈是胡涂,只好苦笑一下,一语不发地向前走去。
三人到达天机石府门外,彭秀苇已开门迎了出来,朱若兰带着梦寰,直奔自己卧室之中。
赵小蝶望了梦寰一眼,忽然嗤地一笑,道:“刚才我和你说着玩的,你怎么能认真呢!”
杨梦寰只觉她一直很快地在变,此刻和在泯江初度和她相遇之时,已经大不相同,她似乎是已懂了很多的事,口齿也逐渐变得刻薄,人也逐渐地成熟,不觉心中有点害怕,微微一笑,道:“什么事啊?”
赵小蝶道:“你不要骗我,我刚才和你说两句玩笑之言,现在你还是一脸不悦之色,不要生我的气啦,我去替你作两样小菜吃吧。”说完话,转身缓步出室。
朱若兰望着赵小蝶的背影,消失不见,脸上笑容忽敛,轻轻颦起眉头,道:“蝶妹妹人已开始变了,不知你看出没有?”
杨梦寰道:“不错,尤以今天,情态和往昔更是不同,我发觉她变得使人害怕。”
朱若兰轻轻叹息一声,道:“她变得这样迅快,实是大出我意料之外,你以后要对她温和一点,多在她身上用点工夫──”
杨梦寰听得大吃一惊;道:“什么?我怎么能这样──”
朱若兰忸怩一笑,道:“你别慌嘛,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我知道,你心里想到那里去了,哼!你呀,你现在尽想些不着边际的事。”
杨梦寰垂首一叹,道:“姊姊对我太好了,我觉着惭愧得很,今生今世,也无法报答你相爱情意,刚才我──”忽觉一阵脸热,讷讷地接不下去。
朱若兰笑道:“你觉着刚才在鹤背之上很失礼,所以心中惭愧不安,是吗?”
杨梦寰点点头,道:“放肆之处,万望不要放在心上,我不知当时怎么糊胡涂涂做了出来。”
朱若兰摇摇头道:“这件事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其实,我已早和你肌肤相亲,如依女德而论,今生已非你莫嫁,不过,我没有这种想法,我不信男女之间,除了结成夫妇之外,就没有别的情爱存在!我要试试看我能不能做到,也许我要失败,不过,我会尽心尽力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