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燕惊龙》四三
杨梦寰看人家说得恳切,确出诚意,而且除此之外,也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点点头,正待答话,遥见正西方一匹快马驰来。
马如电掣风飘,快得出奇,数百丈距离,不过是眨眼工夫就到。那马如一团红云,神骏异常,从头到尾足足有九尺多长,金鞍银镫,垂鬃三尺,马背离地少说点有六尺多高,全身看不见一根杂毛,绝世神驹,罕见龙种,杨梦寰只看得暗赞不已。再看马上人的衣着也很别致,一件淡黄及膝大褂,腰中一条三寸宽的白丝带子,淡黄绸裤,粉底快靴,玉面剑眉,肤白如雪,俏目隆鼻,唇红朱砂,两只袖管高高卷起,手腕上露出来四只耀眼金环,看形貌美如处子。遗憾的是俊中带俏,缺少英武气质。他与杨梦寰相较之下,一个英挺秀逸,一个风流俊俏。
黄衣人马近杨梦寰后,两只俏目流波,也盯在杨梦寰脸上,一对各极其美的少年,互望良久,那黄衣少年才跳下马对尤鸿飞拱手笑道:“尤总舵主倒先到一步了,本帮被劫女犯的一事,查出一点头绪吗?”
杨梦寰听来人口称霞琳为被劫女犯,不由又动了怒火,不待尤鸿飞答话,抢先接道:“贵帮也不过是江湖道上一种非法组织,难道还奉朝廷的诏旨不成?青天白日之下,非法掳人,还口口声声称为人犯,不知被掳人犯的是什么罪?”
黄衣少年面色一变, 那间俊脸上现出怒容,俏目里隐透杀机,翻腕拔出背上奇形金环剑,剑指梦寰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敢如此泼口撒野。”
梦寰看他手中兵器奇怪,形虽如剑,但尖和剑身及护手处,却多了三个金环,日光下,青锋和金环相映生辉,剑身动处,三环交鸣,锵锵铛铛如金盘珠走,清脆声响中,暗合节奏,黄衣少年借拔剑之势,已暗运内功,贯注剑身,抖动剑身金环,暗向梦寰示威。
杨梦寰也确为黄衣少年震动剑身金环的精湛内功吃了一惊,赶忙凝神提气,抽出长剑,正想反唇相讥,尤鸿飞却抢前一步,拦在两人中间笑道:“两位都请暂息怒火,江湖有句俗话说,不知者不罪,我来替二位引见引见吧!”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指梦寰道:“这位是昆仑派中一阳子道长门下高足杨梦寰。”
回头又指着黄衣少年笑道:“这位是本帮龙头帮主门下的衣钵弟子,金环二郎陶香主陶玉。”
陶玉转脸看了尤鸿飞一眼,问道:“本帮中劫持的人,不知和这位杨兄是什么关系,何以他出口就伤人?”
尤鸿飞道:“红旗令谕押送少女,就是这位杨老弟的师妹。”
陶玉收了金环,一皱两条剑眉道:“怎么?我们劫持的人,是昆仑派门下女弟子吗?”
尤鸿飞道:“是不是我还没有亲见,但据这位杨老弟说,是他师妹。”
梦寰把长剑还入鞘中,接道:“我从饶州一路追踪而来,那还能假得了吗?”
陶玉又问尤鸿飞道:“齐坛主为什么要传红旗令,劫持人家昆仑派中的女弟子?”
长江神蛟摇摇头,道:“我只接得红旗令谕,且派人接应押送一位少女的帮中弟子,个中原因,却是毫无所知。”
陶玉歉意地对梦寰拱拱手,笑道:“这就难怪杨兄情急责问了。我们天龙帮虽然是江湖道上一个非法组织,但敢说所作所为那是顺乎天理、合乎人情的侠义行为。我们也杀人放火,但杀的都是贪官污吏,烧的是土豪劣绅,以及江湖中下五门的淫贼大盗。本帮中弟子虽多,可是我们有严峻的帮规约束,错杀一个好人,都将受到帮规制裁。齐坛主执掌本帮中红旗坛,决不致于行出规外,知法犯法。目前我还不了然个中详情,恕难妄加推论,但这件事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我今晨接得本帮弟子在此地遇劫消息,匆匆赶来查看。现在不但杨兄要追寻令师妹的下落,就是本帮也不能眼看着四个弟子受伤不管,无论如何,要追查出抢劫本帮的人来,只要能找到令师妹,就不难弄明白事情的因果,届时或由令师出面,或者杨兄和小弟一起到本帮黔北总堂,见我们龙头帮主一评是非曲直,自会有合理解决办法,当前课题,必需先寻得令师妹下落才好。”
金环二郎陶玉一席话,头头是道,杨梦寰听完后,点头笑道:“陶兄高论,使小弟茅塞顿开。追寻我师妹,还得借贵帮大力,杨梦寰愿追随听候调遣。”
陶玉笑道:“杨兄太客气了,如果不嫌弃小弟一身匪气,咱们结伴同行如何?”
梦寰脸一红,笑道:“适才情急失言,望陶兄不要介意才好。”
说完话,躬身一揖,慌得陶玉赶忙还了一揖,笑道:“刚才小弟亦有开罪杨兄地方,你这么一多礼,反而使我惭愧了。”
尤鸿飞站在旁边,看着这两个刚才竖眉横目、拔剑相向、几乎要拚命的少年,一会儿工夫,却变得亲热异常,宛如故友重逢一般,遂哈哈一声大笑,道:“两位英雄相惜,一见如故,此地不是谈话地方,唐家集赣江渡口,现停泊着我的座船,何不请到我船上小饮几杯,再者也好早点传谕本帮水旱两路弟子,追查杨老弟师妹下落。”
说完话,一摆手,三丈外两个带刀控马的大汉,立时送来健马。尤鸿飞让梦寰上了马,自己也纵上马背,笑道:“陶香主赤云追风驹,日行千里,杨老弟,咱们先走一步吧!”说毕,纵骑当先,加鞭急驰。
杨梦寰抖缰急追,刚刚跑出去十几丈路,突觉身侧一阵急风卷过,陶玉的赤云追风驹一阵如狂飙掠空而去,但见一道红烟如箭,逸尘若飞,一 那间,人马俱杳。
待杨梦寰和尤鸿飞骑赶到唐家集赣江渡口,金环二郎陶玉已早到多时。三个人三匹马,乘小船转上了长江神蛟的双桅巨帆。船舱中金碧辉煌,富丽异常,尤鸿飞先让杨梦寰和陶玉在空舱中落坐,然后从怀中取出一面白缎子绣着金蛟的旗子,站在船头上,迎风摇展一阵,立时由后舱中窜出来十二个佩刀的劲装大汉,一字排列在长江神蛟面前。尤鸿飞面色很严肃地吩咐了几句,十二个大汉立时纷纷跃下双桅巨帆,分乘大船旁停泊的六艘小艇,摇橹裂波而去。
尤鸿飞缓步进了中舱,吩咐两个伺候舱中的青衣童子,摆上酒席。不大工夫,酒菜摆好,尤鸿飞肃容入座,捧杯敬酒,杨梦寰一心挂念着霞琳,那还有心情吃得下酒,勉强吃了两杯,就放下了杯子。
尤鸿飞看梦寰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干了一杯酒,笑慰道:“杨老弟请暂开愁怀,放下心喝几杯酒,我已派人通知本帮散布在赣、鄂、湘一带的弟子,追寻令师妹的行踪。也许在这一两天内,就会有佳音奉告。”
金环二郎陶玉接口笑道:“只要能得到令师妹的消息,小弟愿把赤云追风驹借杨兄一用,此马一日有千里脚程,就不愁追赶不上。”
杨梦寰无限感激的答道:“陶兄盛情,杨某人感戴异常,陶兄赤云追风驹,是世无其匹的龙种,小弟如何能够借得。”
陶玉笑道:“此马我已答应送给我师妹李瑶红,大概在两三个月之后,赤云追风驹就非小弟所有了。劫持令师妹的两个野和尚,不但杨兄不肯放过,就是小弟也要看他们是铜浇罗汉,还是铁打金刚。好在赤云追风驹神骏异常,咱不妨就一骑双乘。”
杨梦寰一听得李瑶红三个字,脸上神色一变,但他还能勉强镇静着,笑道:“陶兄如此隆情,梦寰自不便再推辞,我这里先谢谢了。”说罢,起身一揖。
陶玉也起身,还礼笑道:“小弟生性一向孤傲,但和杨兄一见如故,这也许就是缘份了。请兄暂释满怀愁虑,放量多喝几杯。小弟心存高攀,很想和杨兄订交。至于本帮中齐坛主传红旗令谕,命掳令师妹一段公案,小弟亦愿面见齐坛主代询原因。”说完话,俏目中神光闪闪,双手捧杯,含笑敬酒。
杨梦寰推辞不得,一口气陪了人家三个干杯。吃过几杯酒,豪气迸发,暂时忘记了霞琳姑娘,酒助谈兴,他和陶玉谈得十分投机。一席酒罢,杨梦寰带醉安歇。这一觉直睡到天色转夜,醒来看自己卧身在一间布设雅致的小客舱中。桌案上一支巨烛,火焰熊熊,照的满室通明,对面一张单人木榻上,躺着金环二郎陶玉。人家好像根本就没有睡着,一见梦寰醒来,立时翻身跳下床,笑道:“杨兄这几天来,恐怕已身心俱疲,这一觉你睡足了七个时辰。”
梦寰下床笑道:“不胜酒力,一醉如泥,糊胡涂涂就过了一天。”
两人谈话间,一个青衣童子捧着面水进来。杨梦寰刚洗过脸,紧接着又送上一盘细点,陶玉陪梦寰吃过点心,两个人步出小客舱上了船头,这时,大约有初更左右,月光下急风拂面,顿使人精神一爽。梦寰看双桅上风帆满张,顺水顺风,船快如箭;不过这艘双桅巨帆太大。虽然快逾狂奔怒马,但在舱中却觉不出快,可是站在船头上,就感到江风疾劲,拂面飘衣。
杨梦寰回头问陶玉道:“陶兄,我们现在要到那里去?”
金环二郎笑道:“今天亥初时分,接到敝帮中传来信号说,在南昌附近,发现两个可疑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