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箫》一三
厅中之人,一个个屏息凝神而立,似是都在等待着情势的变化。
哪知沉寂延续了一刻工夫之久,仍然不闻一点声息,厅中群豪都有点再难沉得住气。杜天鹗已听出那声长啸,乃袁孝所发,担心他的安危,当先提议道:“咱们出去瞧瞧!”大步直向厅外走去。
铁木大师亦为青城双剑的安危担心,低声向凡木道:“师弟出去看看,如果见到什么奇异之事,万勿自行出手,立时招呼小兄。”
凡木点头一笑,转身向厅外走去。
这时,杜天鹗已走到厅门所在,两个人几乎是一同举步出了大厅。
一阵冷风,迎面吹来,顿使人精神一振。
抬头看去,庭院寂寂,哪里有一个人影?
杜天鹗低声道:“大师请在庭院中巡视一下,在下到屋面上查看一下。”
凡木单掌立胸,道:“杜兄请。”僧袍一拂,人已离了台阶,凌空而起,飞落在庭院之中,运气戒备,向那花木暗中寻去。
杜天鹗却一提真气,一掌护胸,一掌护面,一个翻转,跃上屋面。
纵目四望,哪里有袁孝和青城双剑的影子?甚至连一点可资追寻迹象,也瞧不出来。不禁心中大为惊骇,暗道:“以青城双剑在江湖上的威名盛誉,以及袁孝的武功而论,不管遇上何等强劲之敌,也能支持上十招八招,何以只听得二声长啸,就人踪不见?袁孝江湖阅历浅薄,中人诱敌之计,也还罢了;青城双剑是何等老练之人,难道也会中人诱敌之计不成?”只觉脑际间疑窦丛生,愈想愈觉得事非寻常,不自禁打了一个寒噤!
忽然间,东北方闪起了一道亮光,但一闪即逝。
杜天鹗一瞥间,似是发觉那亮光闪耀之处,有两条人影在飞跃。但匆匆一瞥之下,无法决定是否真实。
他想叫喊,但又怕万一观察有误,难免要贻人笑柄,略一忖思,纵身而起,疾向那亮光闪起所在奔去。
当他翻越过几重屋脊后,到了一处高耸楼下。
这正是闵家广大宅院中的花园,星光下景物大致可辨。但见佳木葱茏,花气扑鼻,这座高楼,就建筑在花树环绕之中。
大约的估计,那火光闪耀之处,就在这高楼附近。但此时,除了夜风拂动着花树枝叶的轻微簌簌之声外,再无其他声息。杜大鹗轻轻地叹息一声,暗道:“幸亏我未招人来,不然──”正忖思间,忽听唰唰轻响,那高楼垂下了一条数丈长的白绢。
杜天鹗吃了一惊,暗道:“这高楼以上,难道窝藏的有人不成?”
凝目望去,只见那垂下白绢之上,写着“请君登楼一谈”六个大字。
杜天鹗望着那垂下的白绢,心中千回百转,不知如何才对。想立时回到大厅,把此事告诉群豪,又想独自登上那高楼瞧瞧再说。
忖思了良久,才纵身而起,伸出抓住那垂下的白绢,微一用力,一个倒翻,人已跃上楼顶屋面。
他江湖经历丰富,不肯一下跃飞入楼,先落在屋面之上,侧耳静听室中动静。
只听室中传出来一轻微的冷笑之声,道:“既然敢单人匹马地找到此地,为什么不进来谈谈呢?”
言词说得甚是客气,但声音却是十分冷漠、尖细,叫人听不出是男是女。
杜天鹗默算这高楼相距那大厅距离,已有百丈左右;中间相隔重重院落,除非高声大叫之外,实不易惊动到大厅中人。心中在想,口中却低沉地答道:“在下素来不受人激将之法,想把我骗入楼中暗算于我,那可是梦想的事。”
只听那楼中又传出冰冷尖细的声音道:“你既然心中害怕,那就快些退回去吧。”
杜天鹗道:“没有这等容易,在下既然来了,总要见识一点什么再走。”
忽见那垂下白绢迅快地向里收去,片刻之间,尽被收入室中。
但闻楼梯声咚咚,那楼中之人,似已下楼而去。
杜天鹗低声说道:“如果你们没有暗算在下之心,请在室中点起一盏灯火。”
但闻脚步之声,愈走愈远,渐不可闻,似是楼中人已不顾而去。
杜天鹗冷笑一声,自言自语地说道:“哼!这些诱敌之计,还能欺瞒过我不成?”当下就屋面揭下一块瓦片,一抖手,投入了室中。
哪知瓦片入室,竟听不到回音,有如泥牛入海,声息全无。
杜大鹗哈哈大笑道:“好啊!你要不接我投进去的瓦片,在下等一会,忍受不住,说不定要进去瞧瞧了。你这一接我瓦片,岂不是自暴身分,尚隐身楼中未走么?”
他原想这喝问之言,定可激得对方答话,哪知对方竟然置之不理。
杜天鹗暗自忖道:“看来今夜非得涉险入楼去瞧瞧不可了。”右手暗中松开腰中软鞭的扣把,左手又揭了屋面上一块瓦片,一抖手,直向室中打了进去。侧耳听室中仍无动静,又揭过三块瓦片,运足腕力,一齐打入。
在他预料之中,室中之人武功虽好,但究竟夜暗如漆,视物不易,接住一块瓦片或有可能,但如三瓦齐入,而且分投的方向、距离,都不相同,要想同时接住三块瓦片,那可是大不容易之事。
哪知事情大谬不然,他投入了三块瓦片,仍然听不到一点声息。
这情形确使杜天鹗大感震骇,暗暗忖道:“室中之人,如能同时接住三块距离不同、方向各异的瓦片,武功之高,那实在足以骇人听闻。”
他原来准备听得那瓦片撞在墙壁上的声息时,立时借势冲入室中。
但现在,他开始犹豫起来──
他静静地沉思了一阵,忽然觉着这环境十分恐怖,万一自己有了什么凶险,大厅中的群豪,都还不知道一点消息。此时此地,已非一人的生死之事,也不是争气保誉的时候。
心念一转,立时暗中提聚真气,一面准备出手,一面准备以长啸之声,招请援手。
就在欲待出声之时,突然觉着背心上被物轻轻一触,耳际间响起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道:“不要出声,如有违抗,我立时震断你的心脉。”
杜天鹗还未来得及答话,右腕脉门,又被紧紧地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