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夫,而且还是三嫂的干爹。”
“干爹?”太子不由蹙眉,他虽然有调查过这丫头的身世,但也不知道在玄风寨她还有什么干爹干娘,要是早知道有这些人,他肯定会好吃好喝的接到京城来,以亲情攻势将她抓牢了。
“咳……”大胡子继续咳嗽,避开太子的目光,有意无意的,似乎显得有些尴尬。
“什么时辰了?”李彻似乎在床前蹲的有些累了,转身问外面伺候的人。
回答他的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启禀殿下,已经子时了。”
“宫门早关了,今晚是回不去了,先去我的府上?”李律提议。
太子却摇头说道:“不用,你回吧,今天辛苦你了。”
李律道:“三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和三嫂在这里,我不放心,今晚我便留在这里守着你们。”
“你听话,回去,明早来接应我们。今晚这里有夏忠,弄影,神风营的侍卫,有什么不放心的。”
“神风营?”大胡子突然脱口而出三个字,吸引了那兄弟俩的注意。
两人都将目光看向大胡子,神色戒备。
神风营的存在早在前朝就已经有了,很多人都说,这是一支神出鬼没的锐利之师曾经征战沙场所向披靡,后因山河太平而被弃之不用随着时间的推移就慢慢散了,不存在了。
也有人说,这是一支历朝历代君王的亲兵,近可保护圣驾清君侧,原可挥斥方遒震河山。
至于到底有没有这么一支雄狮,谁也不知道,从太子年少之时就有官员一次次的上书圣上,说太子拥兵自重,神风营是专门用来给他谋朝篡位的。
那个时候的太子还是目中无人,很是张狂,站在大殿正中央,一身华服锦绣,少年人的脸庞还隐约带着几分婴儿肥。
他指天之地的嚷嚷道:“难道本太子不是储君吗!难道父皇的皇位不是留给本太子的吗?用的着我谋朝篡位?行啊!我要是谋朝篡位就先灭了你们一家九族!嘿,怕了吧!本太子手上的兵多着呢!就等着诛你九族呢!”
“混账东西!”明晰帝威严呵斥,对这个儿子很是恨铁不成钢:“有你这么做储君的吗!对命官大臣竟然如此出言不逊!还要诛九族!哪有一点储君的样子!再给我胡言乱语这太子你就别做了!”
也正是他没有一点储君的样子才让他在储君之位上坐到了现在,当时是有人第一次上书表明太子拥有神风营,后来三番五次有人据理力争也因无凭无据而不了了之。
“你也听说过神风营?”李律兴致勃勃的问大胡子:“你听谁说的?”
在以前,这是皇室秘闻,只有皇室成员知晓的秘密,搁在现在虽然知道的人多了,但也仅限朝廷大员而已,一个小小的江湖郎中,居然听说过神风营,不让人起疑都难。
似乎不太敢去看太子的眼神,大胡子呵呵笑道:“听说过一点,听戏文里讲过。”
李彻没在这个问题上深究,只是对李律道:“回去吧,明天早点过来。”
“好,那三哥你千万小心了。”
“一晚上而已,不妨事。”
“嗯。”
虽然有些不放心,但最后还是选择离开。
李律一走,李彻就将目光定格在大胡子的身上:“你也早点休息吧,明天一起进宫。”
大胡子本来就没打算进宫,奈何现在有些骑虎难下,是他把丫头还给太子的,自己要是一走了之,真有点不放心,更何况她身上余毒未清,宫里的御医未必就能对症下药。
点点头,指着一旁的软榻道:“我在这歇着。”
太子眸光冷锐:“去隔壁!”
“就只要了一间客房,明早就走了,晚上都过一半了,再要一间房得再加房钱,没那个必要!”
李彻这一刻还真觉得他们是父女了,一个爱财,一个抠门!
“跟外头的人要去!”他身上没带银子的习惯,夏忠和弄影都在外面,他们的身上应该有银子。
“没事,这屋子宽敞,更何况晚上小宝要是醒了哭闹,您贵为太子,也没法招架啊。”
“我是太子,可我也是他爹,怎么就没法招架了?”太子殿下的脸又黑了一层,本来想要和妻儿独处,没想到多了个碍事的。
可大胡子平时很有眼力见,这会儿却死活赖着不肯走了,他心里也有小算盘,我要是走了……你这多日不见的,万一兽性大发,看在丫头昏迷不醒欺负她可怎么办。
那可不行,毕竟被叫了一声干爹,怎么也得把闺女照看好了,养身子是眼下最重要的事儿!至于你想要做的事还是死心吧!
大胡子也不含糊,将榻上杂七杂八的东西收了,脱下外袍垫在脑袋底下,就端端正正的躺在那里睡觉了。
堂堂太子殿下何曾如此憋气,看在他自称岳父的份上又不能大发雷霆,只能暂时不和他一般见识。
“太子殿下,床有点小,挤着孩子……”大胡子明明闭着眼睛,却料事如神。
正打算往床上爬的太子一记眼刀向大胡子看了过去,只见他悠哉悠哉的闭目睡觉,干脆抱起一旁的凳子往地上一放,坐在床边不睡觉了。
今晚注定是不眠的一夜,客栈里头大胡子在为未知的明天一筹莫展,还在思量自己做的到底是对还是错。
李彻一手握着刘玉瑶的手,一双眼睛纵然疲惫冲着血丝儿,还是不肯从她的身上移开分毫,唯恐一眨眼,这人又从自己眼皮底下消失了。
从当初去往行宫到现在已经半年多的时间了,他们两个人就没消停过。
而李律此时也已经回了府上,他睡不着,因为他得连夜布置明天的计划。
至于东宫更是无人能眠,焦嬷嬷焦灼的走来走去,期盼着今晚宫里一切安稳无恙,好掩盖太子不在东宫的事实。
东宫里的那位太子妃却坐在灯下,嘴角噙着浅浅微笑,在她获得解脱的同时,又会不免自责,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上朝——!”金乌啼朝阳,晨光破云开。
万福安在大殿之上高声通传,文武百官身着朝服依次入殿。
今日的早朝多了一个许久未见的身影——洛清王李衡。
万福安当朝诵读李衡的罪状,并且宣布虢夺其亲王封号,驱逐封地,没有诏令不得入京。
李衡谢了圣恩,脸上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是淡淡的。
文武百官对这位洛清王多有揣测,昔日心腹也都拿眼小心去瞄他,似乎是在掂量他是否还有翻身的可能。
如果仅仅是虢夺亲王封号,只要人还在京中就一切皆有可能,可人一旦被放逐封地,就算是最小的九皇子称王称帝,他也连一杯汤汤水水都沾不着了。
散朝的时候百官推推嚷嚷,谁都不想去试探李衡的口风,又谁都想要听听他会说什么。
这位昔日风光丰神俊朗的五皇子殿下,如今一身粗布长衫穿在身上,依旧不减风雅,只是眉目间多了几分沧桑和疲惫。
他在牢里过的并不算差,刑部大牢比之宫内天牢可好的多了。
他谁也没看,径直往前走去,与太子并行,拱手道:“太子殿下。”
李彻扭过头来看他,他形容潦倒,而自己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眼底满是血丝,皮肤糙的好像睡醒就没洗脸一样。
挣扎着抬眼去看面前之人,李彻还没开口就先打了个呵欠:“五弟何事?”
“多谢太子殿下不杀之恩。”
“谢父皇去吧。”他说完之后就径自往前走去。
李衡亦步亦趋道:“殿下难道就不担心我出来之后出尔反尔?”
想到当初两人在牢里约定,以刘玉瑶换他性命一事,李彻只觉得造化弄人,现在人也好好的跟他回宫去了,再给他一个,他未必敢要。
“啊?想必五弟不是这样的人吧。”不过这出尔反尔的罪名你是担定了,又随口附和了一句道:“哥哥我还有事,先行一步,等五弟要启程之前支会一声,哥哥我还得给你践行呢。”
说着就大步离去,身边一群趋炎附势之人簇拥着,衣带当风,好不威风。
李衡眉心微蹙,不知他是怎么一个意思。
后头肩膀却被李律一把揽了个结实:“走,五哥,咱出宫去,中午在醉仙楼叫了一桌子好酒好菜,给你洗洗晦气!”
扭头看着这个弟弟,李衡面露欣慰之色。
诬陷太子的事情是他和母后两人商量而定,将这个弟弟蒙在鼓里,在他的质问中也不肯承认,没想到他事到如今也未曾和自己有罅隙,自己却觉得有些惭愧。
“不用了,还要回去收拾一下,准备出京。”
“这不着急,父皇也没说让你什么时候走,干脆等过完年的吧,省的过年的时候再把你千里迢迢的叫来,路上就得耽误工夫。”
李衡却道:“已是戴罪之身,再也不敢讨价还价,还是尽快启程的好,省的让有些人心里不痛快。”
“五哥……”李律虽然依依不舍,但他明白,三哥和五哥必须得走一个,两虎相斗必有一伤,这个结局兴许是最好的结局了。
正欲言又止的时候,万福安已经一路小跑的追了上来:“五皇子殿下,殿下留步,陛下要见您呢。”
兄弟俩对视一眼,李律在哥哥的肩头大力拍了拍道:“去吧,去吧,我等着你,一会咱们一起走。”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