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凤旗》三六八
赤松子道:“夜暗茫茫,一时间哪里找他,救人的事,僧亦愿全力以赴。”
黑衣女子道:“不行啊……”
赤松子怒道:“为什么?”
黑衣女子道:“因为我姊姊是容哥儿的妻子。”
赤松子道:“所以你姊姊一定要她丈夫去取解药以救世,助他成名?”
黑衣女子摇摇头,道:“不是为此。”
赤松子冷冷说道:“这就叫贫道想不通了,不是为此,那是为了什么呢?”
黑衣女子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道:“因为,太难…看……了。”
上清道长左手一挥,点了那黑衣女子一处穴道,缓缓说道:“她只余下了一口气,保任护命的元气,不能再让她多话了。”
赤松子道:“她正说到重要之处,让她多说两句话就不行吗?”
上清道长摇摇头,道:“正因为太重要了,贫道才不能冒险。”
赤松子道:“怎么说?”
上清道长道:“道兄稍安勿躁,贫道用内力助她,自是比道兄清楚一些,目下她只余下一口护命元气,亦是贫道用内力助她,激出她保命潜能,万一她无法把事情说明白,就气绝而逝,那将是如何可悲的事呢。”
赤松子道:“贫道身上还带有两颗灵丹,它能医伤,但却无法疗毒,因此,贫道一直未曾服用,刚才原想用作救助邓玉龙,但他内腑已被震碎,纵有回生灵丹,也是无法挽救他的性命,此刻,倒可以用来救助这位姑娘了。”
一明大师两道目光,一直深深望着上清道长,神情肃然,一语不发。直待上清道长扶起那黑衣少女,探手取出丹丸时,才缓缓说道:“道兄觉着如何?”
上清道长奇道:“什么事。”
一明大师道:“道兄助这位姑娘,耗去了不少内力,可有毒发之征?”
上清道长略一沉吟,道:“目下为止,贫道还没有什么感觉。”
一明大师道:“这么说来,那邓玉龙说的是实话,咱们眼下之毒,有一定发作时间。”
上清道长道:“也许我用力不大,时刻还未到,再等等看吧!现在救人要紧。”打开手中玉瓶,倒出两粒丹丸,接道:“这两粒丹丸,功效奇大,贫道相信可以救她。”
一明大师道:“道兄,救人事大,老衲虽然一生中,未和妇道人家有过肌肤之触,但此刻也要破例助她一臂之力了。”
赤松子道:“此时何时,人命关天,大师早该从权了。”
一明大师道:“好!老衲先用内力,舒展她的筋骨。”他苦修数十年,从未触接过女子肌肤,此刻为了救人,破例从权,但他伸出的双手,仍然不停地颤抖。但见那一明大师抖动的双手,缓缓按在黑衣女子的身上,闭上双目,手指开始移动,随着那移动的手指,竟起了一阵微微的波波之声。片刻之后,一明大师顶门上泛出汗水,豆大的汗珠儿,滚滚而落。只见他扬动的手指,在那黑衣女子全身行过一周后,停了下来,举手拭去了脸上的汗水,道:“老衲已然舒开她的筋骨,道兄可以给她服用药物了。”
上清道长微微一笑,道:“如是那岳刚说的是实话,大师和贫道,都已经妄用内力,身上毒发已然开始发作……”上清道长微微一笑,把手中药丸,送入那黑衣女子的口中。
一明大师道:“但望道兄灵丹神效,能早些清醒。”原来,一明大师和上清道长,都忧虑体内奇毒发作死去,希望她早些清醒,说明内情,在剧毒还未发作之前,能设法取到解药。赤松子轻轻咳了一声道:“咱们证实了一件实情。”
上清道长道:“什么事?”
一明大师道:“咱们被岳刚骗了很多年,既不敢和人动手,也不敢多管闲事,其实,那邓玉龙说得不错,咱们就是静坐不动,药性要发作时,也会一样要咱们的命,似是不用再为毒发之事担心了。”只听一阵步履声传入耳际,愈来愈近。
赤松子道:“如是来了敌人,该由贫道对付了。”一闪身迎向前去。凝目望去,夜色中只见容哥儿倒提长剑,缓缓走了过来。赤松子轻轻咳了一声,道:“是容施主吗?”
容哥儿急奔两步,口中应道:“不错,正是在下。”目光转注到一明大师的身上,缓缓说道:“贵门中两位弟子,不幸战死一人,慈心受了重伤。”
一明大师叹息一声,道:“劫数使然,容施主不用抱歉了。”
容哥儿道:“怪晚辈救援不及。”
赤松子道:“什么人和你们动手?”
容哥儿道:“王子方和他的属下。”
赤松子道:“王子方呢?”
容哥儿道:“王子方负伤而逃,他两个属下,一个死于慈心大师之手,一个死于晚辈的剑下。”
赤松子道:“还有一桩事,贫道觉着应该告诉施主。”
容哥儿以剑支地,四顾了一会,道:“可是邓大侠有了变故?”
上清道长道:“邓大侠和岳刚动手,两人功力悉敌,战了个两败俱伤。”
容哥儿道:“伤的重吗?”
赤松子道:“重得不支而死。”
容哥儿道:“岳刚呢?”
赤松子道:“也死在邓玉龙的剑下。”
容哥儿道:“他的尸体何在?”
赤松子道:“贫道等已经把他埋葬了。”
上清道长道:“还有令堂,也追随邓大侠于泉下了。”
容哥儿惊道:“家母也死于岳刚之手?”
上清道长道:“那倒不是,令堂自绝而亡,死于邓玉龙的身侧。”
容哥儿道:“那邓玉龙邓大侠,可有遗言告诉诸位?”
他虽然尽力压着心中的悲痛,使语声变得平和一些,但受父死母亡的悲痛,是何等巨大的创伤,仍是无法控制那抖动的声调,和两眶热泪。
赤松子道:“他告诉我们很多,也说明了你的身世。”
容哥儿仰起脸来,长长吁一口气,道:“世人大约再也没有我这样可悲的身世了,我既不能奉养生母,却又和养母为敌,生我之父,是大侠,也是淫盗,生我之母,是武林一代名花,也是个身犯七出之戒的弃妇,她受尽了折磨,变成残废,仍不能安享天年,难道这都是上天给予的报应吗?但为什么这些痛苦,都加在我一个人的身上呢?天啊!天啊!”这些日子来,他一直把这些痛苦憋在心中,隐忍未发,此刻,一旦发作,有如黄河决堤,忍不住热泪如泉,滚滚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