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蝴蝶・剑》四七
孟星魂想问,却没有问。因为他觉得每个人都有权为自己保留些秘密,谁都无权刺探。
他叹了口气,决定先好好的睡一觉再说。
等他睡醒的时候,孙玉伯必已知道韩棠的死讯,必已有所行动。
他希望孙玉伯不要做得太错,错得一败涂地。
但他也知道,每个人都会有做错事的时候。
孙玉伯也不例外。
***
路很黑。
但叶翔并不在意,这段路他似乎闭着眼睛都能走。他曾经一次又一次踯躅在这条路上,一天又一天的等。
他等的是一个人,一个曾将他生命完全燃烧起来的人。
那时他宁可不惜牺牲一切来见这个人,只要能再看这人一眼,他死也甘心。
但现在,他却宁死也不愿再看到这个人。
他觉得自己已不配。
现在他只希望那个人能好好的活着,为自己活着。
路很黑,因为天上没有星,也没有月。
路的尽头就是孙玉伯的花园。
那也是他所熟悉的,因为他曾经一次又一次的在园外窥探。
他始终没有看见他所希望看到的。
他只看到了自己悲惨的命运。
风中忽然传来马蹄声,在如此静夜中,蹄声听来分外明显。
叶翔停下脚,闪入道路黑暗的林木中。
他的反应不算太迟钝。
来的是三匹马。
马奔很快,在如此黑夜中,谁也看不清马上坐的是什么人。
但叶翔却知道。
马蹄声中,还夹杂着一声铁器相击所发出的声音,清脆如铃。
那是铁胆。
只要有陆漫天在的地方,就能听到铁胆相击的声音。
“陆漫天果然来了!”
孙玉伯显然也已准备动用全力。
陆漫天做事本来一向光明正大,无论走到那里都愿意让别人先知道:“陆漫天”来了,可是他今天晚上的行动却显然不同。
他们走的是最偏僻的一条路,选择的时间是无星无月的晚上。
这么样做可能有两种意思:
孙玉伯的召唤很急,所以他不得不连夜赶来。
他们之间的秘密关系还不愿公开,他们要万鹏王认为孙玉伯已孤立无助,这样他们才能找出机会反击。
“因为你若低估了敌人,自己就必定难免有所疏忽。”
他们的反击必定比万鹏王对他们打击加倍残酷。
三匹马都已远去了,叶翔还静静的站在榕树后面的黑暗中。
黑暗中往往能使他变得很冷静。
他想将这件事冷静地分析一遍,看看孙玉伯能有几分胜算。
他不能。
他脑筋一片混乱,刚开始去想一件事时,思路就已中断。
他忽然觉得头痛如裂,忽然双腿弯曲着,贴着树干跪下。
现在他已无力思考,只能祈祷。
他全心全意的祈祷上苍,莫要对他喜欢的人加以伤害。
这已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粗糙的树皮,磨擦着他的脸,他眼泪慢慢流下,因为他已无力去帮助他所喜欢的人。
他也不敢。
他走到这条路上来,本是要去见孙玉伯的,可是现在他却只能跪在这里流泪。
铁胆被捏在陆漫天手里,竟没有发出声音,因为他实在捏得太紧。
他指节已因用力而发白,手背上一根根青筋凸起。
桌上摆着盛满波斯葡萄酒的金樽,金樽前坐着看来已显得有些苍老的孙玉伯。
他本想开怀畅饮,高谈阔论。
但是他已没有这种心情,他心情沉重得像是吊着个铅锤。
曙色已将染白窗纸,屋子里没有别的人,甚至连平日寸步不离老伯左右的律香川都不在。
这表示他们谈的事,不但严重而且机密。
陆漫天忽然道:“你能证实韩棠和孙剑都是被‘十二飞鹏帮’害死的?”
老伯点点头,“波”的一声,他手里拿着的酒杯突然碎裂。
陆漫天道:“你没有找易潜龙?”
老伯道:“明后天他也许就能赶到,我叫他不必太急,因为――”
他神色看来更疲倦,望着碎裂的酒杯,缓缓接着道:“我必须先跟你谈谈。”
陆漫天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我明白,律香川的事我应该负责。”
老伯疲倦的脸上又露出一丝痛苦之色,道:“我一直将他当做自己的儿子,甚至比自己的儿子都信任,但现在我却不能不怀疑他,因为有些事除了他之外就好像没有别人能做到。”
你若怀疑一个自己所最亲近信赖的人时,那实在是件非常痛苦的事!
陆漫天面上却全无表情,淡淡道:“我可以让你对他不再怀疑。”
他语气平淡而轻松,所以很少有人能听得出这句话的意思。
老伯嘴角的肌肉却突然抽紧,他明白!
“只有死人永不被怀疑。”
过了很久,老伯才缓缓道:“他母亲是你嫡亲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