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蝴蝶・剑》二
他先花了半个月的工夫将金枪李的生活环境,生活习惯,左右随从,甚至连每天的一举一动都打听得清清楚楚。
他又花了一个月的工夫混入金枪堡,在大厨房里做挑水的工人。
然后,他再花半个月的工夫等待。
什么事都容易,等却不容易,金枪李就像是一个冷淡而贞节的处女,永远不给任何人一次侵犯他的机会,甚至,连洗澡上厕所的时候,他身旁都有人守护。
可是,只要能等,机会迟早总会来的――处女总有做母亲的时候。
有一天,狂风骤起,吹落了金枪李头上的高冠,紧贴在他身旁的四个人同时抢着去追。
金枪李的目光也跟随着被风吹走的帽子。
在这一 那间,没有人留意别的,因为这一 那实在太短,没有人能把握住这一 那机会的。
所以他们疏忽了,他们认为这根本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孟星魂就在这一 间冲了过来,斜刺一剑。
只一刺!
剑往金枪李左颈后的血管刺入,右颈前的喉管刺出!
剑立刻拔出。
鲜血激飞,雾一般的血珠四溅。
血雾迷漫了每个人的眼睛,剑光惊飞了每个人的魂魄!
血雾散的时候,孟星魂已到了十丈处。
没有人能形容他身法的速度,同时更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剑的速度。
据说金枪李入殓的时候,眼睛还是瞪着的,目中还是充满了怀疑和不信。
他不信自己也会死!
他死也不信有人能杀得了他的。
金枪李的死讯立刻震动了天下,但孟星魂的名字却还是没没无闻。
因为谁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下的毒手。
有人发誓要找到这“凶手”,为金枪李报仇。
有人发誓要找到这救星,跪下来吻他的脚,感激他为江湖除了一害。
还有些一心想成名的少年剑客,也在找他,却只不过是想和他斗一斗,比比看是谁的剑快。
这些他全不在乎。
杀了人后,他就一个人跑回那孤独的小木屋,躲在屋角流着泪呕吐。
到现在,他虽已不再流泪,无泪可流,但每次杀了人后,每次看到剑锋上的血渍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要一个人躲着偷偷呕吐。
杀人前,他是完全冷静,绝对冷静,极端冷静的。
可是杀人后,他就再也不能控制自己。
他必须狂赌、酗酒、烂醉去找最容易上手的那个最好看的女人,来将杀人的事忘却。他很难忘却,甚至根本无法忘却。
所以他只有继续不停的狂赌、酗酒,继续不停的找女人。
直到他下次杀人的时候。
那时他就会一个人跑到山上,在流水旁的青石上躺着什么事都不做,什么事都不想。
他不能想,也不敢想。
他只是勉强地使自己冷静下来,好去杀另一个人。
这个人和他既不相识,也没有恩怨,甚至连见都没有见过。
这个人的死活本来也和他全无关系。
可是现在他必须去杀这个人。
他杀他只因为高老大叫他这么样做。
***
他第一次见到高老大的时候,才六岁。那时他已饿了三天。
饥饿对每一个六岁大的孩子来说,甚至比死更可怕,比“等死”更不可忍受。
他饿得倒在路上,几乎连什么都看不到了。
六岁大的孩子就能感觉到“死”,本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但那时他的确已感觉到死――也许那时他死了反倒好些。
他没有死,是因为有双手伸过来,给了他大半个馒头。
高老大的手。
又冷,又硬的馒头。
当他接着这块馒头的时候,眼泪就如春天的泉水般流了下来。泪水浸湿了馒头,他永远不能忘记又苦又咸的泪水就着冷馒头咽下咽喉的滋味。
他也永远无法忘记高老大的手。
现在,这只手给他的不再是冷馒头,而是白银、黄金,他要多少就给多少。
有时这只手也会塞给他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只写着一个人名,一个地方,一个期限。
纸条是那个人的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