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香剑雨续》二
他并不为阮伟的突然在此出现感到惊喜,因另一件重大的事,已使得他再无心顾到阮伟了。
阮伟好奇的向场中望去,只见一面是个眉骨高耸、双目深陷、鼻子高挺、脸色苍白的白衫中年文士。
另一面是个脸色黝黑、面貌仁慈的僧人,身着一套又旧又破的单薄僧衣。
他俩人一白一黑的右掌,抵合在他俩中间,双目各自微闭,纹丝不动。
钟静忽然叹道:“那白衫人就是我要我的前辈,剑先生。”
阮伟奇道:“那……位老前辈为何要与那僧人在此对掌相拚?”
钟静幽幽道:“那一夭我在茶楼上看到剑先生的身影,就匆匆追去,剑先生步履如飞,我追到此时,他俩人已在此地铸斗,我不敢惊动他们,就静站一旁呆看,谁知他们各展奇功,竟连斗了两日两夜了。”
阮伟并不知剑先生在武林中的神秘、超人声望,听见他们竟能连斗两日,心下大大吃惊。
钟静深深叹一口气,满面愁色遁:“直到现在他俩停止武技上的拚斗,猛然双享一对,拚斗起最惊险而又耗损身体至巨的内功,到现在,已对掌了五个时辰,唉!”
阮伟道:“大叔就陪他们呆坐在这里,二日二夜了?”
钟静微微点头,道:“他俩未拼出结果,我是再也不会离开此地的!”
阮伟乘机下山尖平台,从马鞍上取下食物,带上平台,递给钟静道:“大叔两日两夜未进食物,请食用一点吧!”
打开食包,内有烧鸡、牛肉、烤饼,钟静望了一眼,就又摆头注视场中俩人,低沉道:“我吃不下,你拿去吧!”
他两日来尽在担心剑先生的安危,连饥饿都忘记了。
阮伟把食物包好,放在一侧,坐在钟静旁边,一声不语。
要知剑先生在武林的声望,是决不会在拼斗时,需别人帮助,是故钟静根本未想到此层,否则此时钟静只要在那僧人背后一指,就可送掉他的性命。
阮伟心地纯洁,只当拼斗就应正大光明,更没想到暗中偷袭僧人的念头。
在这寒冷的天气,谁也不会跑到这山尖上来,这平台上只有他们四人如泥菩萨似的坐在那里,除了微微的鼻息声外,偶尔吹过一阵寒风,带来飒飒的声音。
时间点滴逝去,天边慢慢罩来夜的暮色。
在这万籁俱寂的一刹那,突听空中一声暴响,场中两人斜飞震起,只听剑先生喊道:“聋哑虎僧果是不凡!”
他俩人同时震起,也同时落地,在这最后一仗,结果算来,竟是不分高下。
钟静一个箭步,掠到剑先生身侧,只见他口吐鲜血,洒得满身满脸皆是,双目虽睁,却无丝毫神采。
他双手抱起剑先生,含泪道:“剑师伯!剑师伯!……”
他叫了数声,剑先生只张开了口,却应不出声来。
钟静泪眼蒙蒙地向阮伟道:“我要即刻抱剑先生下山去疗治……”
那僧人一直躺在地上,没有动弹,因他皮黑衣旧的关系,看不出他是否吐血,可是雪地上却有数滩血迹。他双目凝望着前方,是那么的空洞、寂寞……
阮伟随在钟静身后,欲要走下平台,忍不住回首向那僧人望去,看到他那绝望的眼色,不禁暗道:“听剑先生说聋哑虎僧四字,想一定是他了,他聋哑一生已够孤苦,此时我们一走,留下他一人,不是活活被冻死,也要被饿死!”
阮伟天生仁心侠骨,内心不忍见他如此死去,于是开口向钟静道:“大叔,这平台山下有一匹马,是你遗留在茶楼下的,上面东西原封未动,大叔骑去吧!我……我……要看护这僧人……”
钟静心急剑先生的伤势,顾不得别的,他扯下身内的皮裘,扔给阮伟,道:“山上夜冷,我去啦!”
钟静走后片刻工夫,就听马蹄声疾驰而去。
天色渐暗,阮伟拿起皮裘及食物,抱起那聋哑僧人,掠下平台,下山住店已赶不及,只得在山上找个山洞,以避风寒。
天全黑时,阮伟寻到一个隐秘而干燥的山洞,他一阵奔跑,聋哑僧人又被摇动得吐出不少血来,沾湿了阮伟胸前的衣服。
阮伟从怀中撕块干布,抹干聋哑僧人嘴上血迹,让他平睡在皮裘上,又从怀内掏出一个瓶子,是预备路上抵御风寒的上等好酒,喂给僧人喝下。
僧人喝下一瓶好酒,身体仍在颤抖,阮伟脱下自己身上的皮裘盖在僧人身上,寒意袭人,阮伟又倦又累,就靠在僧人身边睡着了。
直到日上三竿,阮伟猛然醒来,发觉自己睡在皮裘中,僧人却已不见。
阮伟霍然爬起,只见僧人盘膝坐在洞内,默默用功。
阮伟打开食包,吃了点牛肉、烤饼,再在洞外抓一把雪吞下解渴。
他把那只烧鸡及烤饼放在僧人面前,然后走出洞外,散步行动。
过了半个时辰回来,见僧人仍坐在那里,面前的烧鸡未动,烤饼却已吃完,阮伟暗笑道:“他明明是个僧人,怎会吃荤?”
阮伟心想僧人已能吃得,身受之伤大概已无妨碍,当下把东西收拾好,预备下山而去。
阮伟刚才走出洞口,突听洞内“哑”“哑”叫唤之声,转回洞内,只见僧人正睁着大眼望着自己。
他恭敬道:“前辈有何吩咐?”
僧人连连摇头指着耳杂,再指指口,阮伟心道:他既哑又聋,只好和他笔谈了。
阮伟酷爱译文,背上行囊内带着笔、墨、纸、书,他拿出笔墨,再将纸铺在僧人面前,随手写道:“老前辈有何吩咐?”
僧人接过笔,在上写道:“我要吃庵没罗果,快去找来!”
这庵没罗果就是芒果,要知庵没罗果是天竺梵语,以前中国并无此果名,芒果之名尚是出自日本。
庵没罗果产自天竺,为天竺国百果之王,唐朝玄奘法师从西域回来,才把这果苗带到中国,我国古称香盖,但后来皆称庵没罗果,很少叫香盖,直到日本芒果之名传到中国,才弃庵没罗果名不用。
这庵没罗果在古时很得一般贵族豪富喜爱,虽是夏季产物,也常埋藏地下密室内,冬季也有得吃,可是那价钱却贵得吓人!
那僧人要吃庵没罗果,写在纸上,却一点也不客气,阮伟生就仁慈心肠,心想自己身边银票还多,何不到祁门买几个回来。
当下他点点头,转身就直掠下山,预备尽快买回,也许僧人大伤才愈,非吃此果不可。
从祁门回来,阮伟脚程虽快,到了傍晚,才回到山上。
僧人仍坐在洞内未动,笔墨放在面前,一叠厚纸,却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