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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剑恩仇录・新修版》第三回 避祸英雄悲失路 寻仇好汉误交兵(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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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万二人本想隔山观虎斗,让红花会和铁胆庄的人厮拼,红花会人少,势必落败,那时再伸手捉拿几人回去,倒是一件功劳。童兆和一双色迷迷的眼睛正瞪着骆冰,忽见徐天宏飞纵过来,钢刀砍到,忙举刀架住。万庆澜心道:“镇远镖局名气挺大,倒要见识见识你们镖头的玩意儿。”徐天宏身材矮小,外形跟童兆和倒是一对,但武艺精熟,只三个照面,已把对方逼得连连倒退。他左手铁拐往外一挂,“盘肘刺扎”,右手刀向童兆和扎去,童兆和忙向左避开,留心了上面没防到下面,被徐天宏一个扫堂腿,扑地倒了。徐天宏铁拐往下便砸,堪堪砸到,骤觉背后劲风扑到,不及转身,左足在童兆和胸前一点,翻身和万庆澜一对镔铁点钢穿打在一起。童兆和哇哇大叫,一时站不起身。

  万庆澜在这对镔铁穿上下过二十年苦功,凭手中真实功夫,在北京连败十多名武术好手,才做到郑王府的总教头。郑亲王为了提拔他,让他跟张召重出来立一点功,就可保举他做官。这时他和徐天宏一个力大,一个招熟,对拆十余招难分胜负。万庆澜心中焦躁,暗想这般貌不惊人的一个人尚且打不赢,岂不让童兆和笑话,举镔铁穿猛向徐天宏胸前扎去。徐天宏铁拐封挡,右手刀迎面劈出。万庆澜撤回镔铁穿,“孔雀开屏”,横挡直扎。徐天宏单拐往外砸碰,挡开铁穿。万庆澜右手铁穿却已“霸王卸甲”,直劈下来。徐天宏急忙缩头,铁穿在左脸擦过,差不盈寸,甚是凶险。徐天宏见对方武功了得,起了敌忾之心,他身材矮小,专攻敌人下盘,单刀铁拐左右合抱,砍砸敌人双腿。万庆澜双穿在两腿外一立,哪知徐天宏这一招乃是虚招,单刀继续砍出,铁拐却中途变招,疾翻而上,直点到敌入门面。万庆澜无法挽救,急以“铁板桥”后仰,虽然躲开了这一拐,却已吓出一身冷汗,再拆数招,渐感不敌,不由得心生惧意。

  那边章进以一敌三,越斗越猛。孟健雄叫道:“健刚,快去守住庄门,别再让人进来。”章进的狼牙棒极是沉重,舞开来势如疾风,安健刚一时缓不出手脚。周绮叫道:“安二哥快去,这驼子我来对付。”章进听周绮叫他驼子,那是他生平最忌之事,怒火更炽,大吼大叫。周绮和孟健雄两人合力抵住,安健刚奔出厅去。

  周仲英高叫:“大家住手,听老夫一句话。”孟健雄和周绮立即退后数步。徐天宏也退了一步,叫道:“十弟住手,且听他说。”章进全不理会,抢上再打。徐天宏正要上前阻止,哪知万庆澜突在背后挥穿打落,徐天宏没有防备,身子急缩,已给打中肩头,又痛又怒,一个踉跄,叫道:“好哇,铁胆庄真是诡计多端。”他可不知万庆澜不是铁胆庄中人。

  他本来冷静持重,但突遭暗算,愤怒异常,左肩受伤,铁拐已不能使,挺单刀又和万庆澜狠斗。施展“五虎断门刀”刀法,仍是着着进攻,只是少了铁拐借势,单刀稍稍嫌轻,使来不大顺手,已不能再占上风。

  童兆和站得远远的,指着骆冰,口中不清不楚、有一搭没一搭地胡说。骆冰手中只余一柄飞刀,不肯轻易用掉,挺刀追去。童兆和仗着腿脚灵便,在大厅中绕着桌椅乱转,说道:“别这么凶,你丈夫早死啦,不如乖乖地改嫁你童大爷。”骆冰关心则乱,听了童兆和这句话,只道文泰来真的已死,眼前一黑,昏了过去。童兆和见她跌倒,奔将过来。

  周仲英一见,气往上冲,举起金背大刀,也朝骆冰奔去。他本是要阻止童兆和对她无礼,哪知误会上又加误会,只听门外一人大喝:“你敢伤我四嫂,我跟你把命拼了!”一人手执双钩,上下两路,一奔咽喉,一奔前阴,势挟劲风,直向周仲英扑到。周仲英见此人面目英俊,身手矫捷,心中先存好感,举刀轻挡,退后一步,说道:“尊驾是谁,先通姓名。”

  那人不答,俯身看骆冰时,见她脸如白纸,气若游丝,忙将她扶起坐在椅上,捡起地下鸳鸯双刀,放在她身边。

  周仲英见众人越打越紧,无法劝解,很是不快。忽听外面有人喊声如雷,又听得铁器相撞,发声沉重,不一会儿,安健刚败了进来。一人紧接着追入。那人又肥又高,手执钢鞭,鞭身甚是粗重,看模样少说也有三十来斤,安健刚不敢以单刀去碰撞。章进叫道:“八哥九哥,今日不杀光铁胆庄的人,咱们不能算完。”那胖子是红花会排名第八的“铁塔”杨成协。面目英俊的是排行第九的“九命锦豹子”卫春华,凡逢江湖上凶殴争斗、对抗官兵之时,卫春华总是不顾性命地勇往直前,一生所遇凶险不计其数,却连重伤也未受过一次,是以说他有九条性命。

  他二人是红花会赴援的第二拨,到得铁胆庄时已近午夜,只见庄门口火把通明,众庄丁手执兵器,如临大敌。卫春华上前叫道:“红花会姓杨的、姓卫的前来拜见铁胆庄周老英雄,请弟兄们辛苦通报。”安健刚一听是红花会人马,里面正打得热闹,怎能再放他们进来,喝道:“放箭!”二十几名庄丁弯弓搭箭,一排箭射了过去。卫春华和杨成协大怒,挥动兵刃拨箭。卫春华哪顾前面是刀山箭林,一阵风地冲将过来。众庄丁见这人凶悍无比,都软了手脚,来不及关闭庄门,已被他直闯进去。

  杨成协跟着进来,安健刚挥刀拦住。杨成协身材高大,气度威猛,钢鞭打出,虎虎生风。安健刚不敢硬架,使开刀法,一味腾挪闪避,找到空当,倏地一刀砍将过来。杨成协钢鞭“横扫千军”,用力格开,当的一声,刀鞭相交,安健刚虎口震裂,单刀脱手飞出。杨成协不愿伤他性命,待他退走,便即举鞭打破二门,大踏步进来,他不识庄中道路,黑暗之中听声寻路。安健刚找了一把刀,翻身又来拦截,这次加倍小心,但对拆数招,又被杨成协钢鞭打上刀背,单刀弯成了曲尺。安健刚挥舞曲刀护身,退入大厅。杨成协举鞭迎头击去,安健刚急忙缩身,随手掀起桌子一挡,桌子一角登时落地,木屑四溅。周仲英心下惊佩:“怪不得红花会声势偌大,会里人物果然武艺惊人。”眼见安健刚满头大汗,再拆数招,难免命丧鞭下,纵声高叫:“红花会的英雄们,听老夫说句话。”

  这时卫春华已将徐天宏替下,正和万庆澜猛斗,他和杨成协听得周仲英叫喊,手势稍缓。徐天宏大叫:“留神,别上当。”话声未毕,万庆澜果然举穿向卫春华扎去。他唯恐铁胆庄和红花会联成一气,因此不容他们有说和机会。卫春华听得徐天宏叫声,已有防备,眼见敌刃攻到,竟是悍然不退,反手出钩,以攻对攻。万庆澜见他如此不顾性命地狠打,吓了一跳,忙收钢穿招架。

  徐天宏戟指大骂:“江湖上说你铁胆周是大仁大义的好朋友,当真是浪得虚名,原来这般阴险毒辣。你暗施诡计,算得是什么英雄好汉?”

  周仲英明知他误会,但也不由得恼怒,叫道:“你红花会也算欺人太甚。”一捋长袍,叫道:“健刚退下,让我来斗斗这些成名的英雄豪杰。”安健刚退后数步,周仲英上前说道:“几位朋友,尊姓大名?”杨成协见他白须飘动,不敢轻慢,抱拳说道:“在下铁塔杨成协。”这时骆冰已然醒转,叫道:“八哥你还客气什么?这老匹夫把四哥害死了。”

  此言一出,徐、杨、卫、章四人全都又惊又悲。卫春华撇下万庆澜,反身扑到周仲英面前,双钩如风,直扑到他怀里。周仲英大刀挺立,内力鼓荡,将双钩反弹出去。卫春华胸口气促,知道对方武功厉害,但他是出名的不怕死,亳不退缩,又攻了过去。

  那边章进双战孟健雄和周绮,早已打得难解难分。安健刚呼呼喘气,举袖拭了额头上汗水,挺刀上前助战。杨成协挥钢鞭敌住万庆澜。

  徐天宏察看厅内恶斗情况,章进以一敌三,虽感吃力,并未见败,那边卫春华却招架不住了。周仲英好几次刀下留情,但对方毫不退缩,心想你这年轻人真是不识好歹,将他左手钩震得直荡开去。徐天宏见周仲英刀法精奇,功力深湛,数招之后,卫春华已非其敌,忙挺单刀过去助战,以二敌一,兀自抵挡不住。周仲英年纪虽老,金背大刀使开来白光黄光闪舞,招数一刀紧似一刀,劲力一刀大似一刀,愈战愈勇。

  徐天宏眼见不能取胜,大叫:“五哥六哥,你们来了,好,快放火烧了铁胆庄。”他这是虚张声势,红花会排行第五第六的常赫志、常伯志兄弟其实并没来,他们奉总舵主之命,到三道沟去查探京里来的公差行踪去了。他这么一叫,铁胆庄中人果然全都大惊。周仲英分神之下,险些中了卫春华一钩,长眉竖立,大刀“三羊开泰”,连环三招,将徐、卫两人迫退数步,纵身奔到厅门,要出去拦截纵火的敌人。

  哪知卫春华如影随形,紧跟在后,人未至,钩先至,向他背心疾刺。周仲英大刀圈转,当的一声,格开了双钩,进手横砍,右足贴地勾扫,同时左手一个捺掌,卫春华急急纵身跃起,向旁跳开。周仲英左手五指撮拢,变为雕手,借势回拨,挥掌打在他肩头。周仲英这一勾、一捺、一拨,名为“三合”,乃是少林拳中“二郎担山”绝技。卫春华专心对付他的大刀,哪知他突然施展少林拳,刀拳足三者并用,避开了两招,最后一招终于躲不掉,右肩重重吃了一掌。幸而周仲英掌下留情,只使了四成力,否则已受重伤。

  卫春华愈败愈狠,给周仲英一掌打得倒退三步,尚未站定,又扑上四步,双钩“彩凤旋窝”,猛卷而上。周仲英大怒,叫道:“你这位小哥,我跟你又没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为何苦苦相逼?我已掌下留情,你也该懂得好歹!”卫春华道:“你杀我文四哥,仇深似海。我打你不过,但我是打不死的九命锦豹子,你知道吗?”口中说话,手上丝毫不缓。周仲英见他狠打痴缠,一味地不要命死拼,心中有气,可是见他如此勇猛,也不由得爱惜,说道:“老夫活了六十多岁,还没见过你这般不要命的汉子!”卫春华道:“今儿叫你见见。”刷的一钩直刺,徐天宏单刀横砍。周仲英忽地跳起,大刀猛劈三刀,卫春华奋力抵住。刀光剑影中,周仲英弯刀向内,肘角向外撞出,正撞在他腰肋之上,这一记是少林拳中的“肋下肘”,倘若使足了力,卫春华肋骨已断了数根。

  卫春华受他一撞,饶是对方未用全力,可也痛入骨髓,“哼”了一声,蹲了下来。徐天宏道:“九弟你退下。”卫春华不答,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斜眼向周仲英凝视,又挺双钩上前。周仲英骂道:“我瞧你是不可救药!”徐天宏大叫:“快放火啦,十二郎,你截住后门,别让一个人逃出庄去。”周绮给他喊得心烦意乱,一时又战章进不下,心想:“我杀了那罪魁祸首再说。”举刀奔向骆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