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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雕侠侣[旧版]》第二回 赤练神掌(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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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英与另一个男孩见闯了大祸,急忙上前相扶。只见那男孩慢慢站起身来,按住额上创口,陆无双却已晕了过去。程英抱住表妹,大叫:“姨丈,阿姨,快来!”

  陆大娘听得叫声,从房中奔出,猛觉头顶风声劲急,一件重物掷了下来。陆大娘闪身避过,原来掷下来的竟是一个死人。她不及回身取兵刃,一跃上屋,人未站定,又是两具尸体迎面掷到,陆大娘一弯腰,只觉双膝一麻,站立不定,竟从屋瓦上摔下天井。

  陆立鼎闻声,也不及绕过桌子,飞起左腿将厅上方桌踢开,见陆大娘正从屋顶掉下,当即横窜出去,这是他苦练数十年的“蜻蜓三抄水”绝技,虽与娘子相距三丈,但横扑而前,如箭般激射过去,手掌搭上娘子背心。陆大娘被他这一托,身子抛高丈许,待得二次跌落,陆立鼎已双足站定,轻轻接住,将她放在地下。

  他不及细问娘子伤势,一瞥之下见她尚无大碍,立即纵身上屋,游目四望,但见眉月在天,微风动树,却无半个人影。陆立鼎展开轻身功夫,倏忽之间已在庄前庄后兜了一个圈子,心想:“这魔头既不肯在此时相见,我再找也是枉然。”当下纵身一跃,从天井翻回庭中。

  只见一个中年妇人正抱着陆无双与那男孩回到厅中,她不替孩子止血,却先给陆无双接续断了的腿骨。陆立鼎先前还道女儿已遭毒手,见她只折断腿骨,稍微放心,问娘子道:“你不碍事么?”陆大娘摇摇头,撕下衣襟,给那男孩头上包扎。想过去看女儿腿伤,不意只一迈步,腿上一疼,竟自跌倒。

  那妇人在陆无双断腿内侧的“白海穴”与膝后“委中穴”各点一指,止住她的疼痛,双手持定断腿两边,待要接骨。陆立鼎见她出手利落,点穴功夫更是非大名家莫办,心中疑云大起,叫道:“大娘是谁?光临舍下有何指教?”

  那妇人全神贯注的要替陆无双接骨,对他的问话不加理会。陆立鼎见她左手拿住女儿小腿,右手在空中转了半个圈子,缓缓的点将下去,这正是自己父亲曾说过生平第一大对头的绝技“一阳指”手法,当下更无怀疑,双掌一并,猛往她后心击去。那妇人听到背后风声劲急,右手仍点向陆无双的“白海穴”,左手反掌拍出,与陆立鼎双掌一抵。陆立鼎只觉一股大力推来,胸口一热,倒退两步。

  那妇人只因拍出这一掌,没将陆无双小腿拿住,她食指点到陆无双用力一扭,喀的一声,断骨处又自错开,大叫一声,二次昏晕。

  就在此时,屋顶上一人哈哈一笑,说道:“但要陆家满门九口性命,余人快快出去。”说话的却是女子口音。陆立鼎抬起头来,只见屋檐上站着一个道姑,月光淡淡的映在她脸上,显得正当妙龄,约摸十八九岁年纪,肤色白润,英气逼人,背上插着双剑,血红的剑绦在风中猎猎作响,陆立鼎心想:“那魔头数十年前即已名震江湖,绝不能如此年轻。”当下朗声叫道:“在下就是陆立鼎,道友是赤练岛来的么?”

  那道姑嘴角一歪,说道:“你知道就好啦!你把你妻子、女儿、婢仆尽数杀了,然后自尽,免得我多费一番手脚。”这几句话说得轻描淡写,不徐不疾,竟是将陆立鼎半点没放在眼里。他在江湖上虽无名头,究竟是一代大侠之子,那里忍得下这口气去,眼见那道姑两只脚一半踏在屋檐之外,身子摇摇晃晃,似乎被风一吹即要跌下,显然是在露一手“风摆杨柳”的上乘轻功,当下纵身跃上,喝道:“那也先得瞧瞧你的手段。”

  那道姑理也不理,待他右足刚要踏上屋檐,身子尚自凌空之际,突然双剑齐出,两道寒光,已将他上半身罩在剑锋之下。这一招迅捷莫伦,陆立鼎武功虽高,究是少了临敌经验,万料不到武术之中竟有这般厉害的杀手,但觉剑刃冷冷,已削到颈中,当下无可抵御,只得闭目待死。忽听铮的一声,有人架开了这剑,睁开眼来,但见那妇人手挺长剑,已与那妙龄道姑斗在一起。

  那妇人身穿灰衫,那少年道姑穿的是杏黄道袍,月光下只见灰影与黄影盘旋飞舞,夹杂着三道寒光,竟不闻兵刃碰撞之声。陆立鼎究竟家学渊源,武功得自父母的亲传,两人身法虽快捷无伦,但一招一式,他仍是瞧得清清楚楚。只见那道姑左攻右守,右攻左守,守忽转攻,攻倏变守,剑法凌厉无比。那妇人却是凝然应敌,乘隙递出数招。斗然间听得叮的一声,双剑相交,那道姑的左手剑飞向半空。她一跃退后,俏脸生晕,美目含怒,叱道:“我自奉师命来杀陆家满门,干你武家甚事?”

  那妇人冷笑道:“你师父若有本事,就该早寻陆展元算账,现下明知他死了,却来找他小辈的晦气,羞也不羞?”那道姑袖子一挥,三枚银针激射而出,两枚打向妇人,第三枚却射向天井中的陆立鼎。这一下去势既快,又是出人意外,那妇人挥剑击开,只听陆立鼎低声怒叱,伸两指钳住了银针。

  那道姑微微冷笑,翻身下屋,倏忽间只听远处一声清啸,原来已奔出数十丈外。那妇人见她轻身功夫如此了得,心下也自骇然,当即跃回庭中,见陆立鼎手中拿着银针,忙道:“快快放下!”陆立鼎此时对她已全无敌意,依言掷下。那妇人右手回缩,扯断了一截衣带,将他右手口腕牢牢缚住。

  陆立鼎吓了一跳,道:“针上有毒?”那妇人道:“剧毒无比。”立取一粒药丸给他服下。陆立鼎只觉食中两指麻木不仁,随即肿大。那妇人也不及去看陆大娘等的伤势,急忙用剑尖划破他两根手指的指心,但见一滴滴的黑血渗了出来。陆立鼎大骇,心道:“我手指又未破损,只碰了一下银针,就如此厉害,若是给针尖刺破一点,那里还有命在?”

  这时那妇人扶起陆大娘,捋高她裙子察看膝上伤势,原来两膝后的“委中穴”各中一针。那针却是陆立鼎平时给人治病用的。陆立鼎见大祸虽未过去,总算家中各人暂时无恙,回首看那庭中三具死尸时,不由得又惊又怒,原来那三人不是旁人,正是安远镖局的龙苏朱三位镖头。他一查三人伤痕,只见自己给他们所刺的金针都已移了部位,原本针针解毒止痛,这时针针刺在死穴之中。单是一针已禁受不起,何况连中九针?只是那龙镖头所中各针都略略偏位,一时未死,目光中露出哀伤之色,似在求陆立鼎救命。

  陆立鼎心中不忍,但瞧他伤势,纵有神仙下凡,亦已难以救治,叹道:“龙镖头,你好好去吧。”龙镖头吸了口气,昂起上身,道:“陆……陆爷,我是不行啦,你……你快逃走。那魔头说,天下只许陆展元救我,连他的亲生儿子也不成……你……你快逃,她就来啦……”最后几个字声音微弱,难以听清,接着眼睛上翻,气绝而死。

  那妇人怒道:“哼,这魔头,这魔头。”陆立鼎向她施了一礼,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不敢请问大娘高姓。”那妇人道:“我家官人姓武。”陆立鼎道:“在下果然猜得不错。我见了娘子的一阳指功夫,就想到定是云南大理一灯大师的门下。请进厅奉茶。”

  当下各人一齐进厅坐下。陆立鼎将女儿抱在怀内,只见她脸色惨白,但强自忍痛,竟不哭泣,不禁心中对她甚是怜惜。那武三娘叹道:“这女魔头的徒弟一去,那魔头立即亲至。陆爷,不是我小看于你,凭你夫妇两人,纵然再加上我,也万万不是那魔头的对手。我瞧逃也无益,咱们听天由命,在这儿等她驾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