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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天屠龙记[旧版]》第二十一回 恩怨缠绵(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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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华子大声道:“唐三哥,静虚师太,武当派跟白眉教联了手啦,这一回咱们可得吃大亏。”原来那矮矮瘦瘦的葛衣老人叫做唐文亮,是崆峒五老之一,那中年尼姑静虚师太,是峨嵋派的第四代弟子,都是武林中颇有名望的好手。他们听到西华子这么说,都是一怔。静虚师太为人精细,素知西华子的毛包脾气,还不怎样,唐文亮却眼睛一翻,瞪着俞莲舟道:“俞二侠,此话可真?”

  俞莲舟还未答话,西华子已抢着道:“人家武当派已和白眉教结成了亲家,张翠山张五侠做了殷大教主的女婿……”唐文亮奇道:“失踪十年的张五侠已有了下落?”俞莲舟指着张翠山道:“这是我五师弟张翠山,这位是崆峒派的前辈高人,唐文亮唐三爷,你二人多亲近亲近。”他二人刚说得几句客套话,西华子又道:“张五侠和殷姑知道金毛狮王谢逊的下落,但是瞒着不肯说,反而撒个漫天大谎,说谢逊已经死了。”

  唐文亮一听到“金毛狮王谢逊”的名字,又惊又怒,喝道:“他在那里?”张翠山道:“此事须得先行禀明家师,请恕在下不便相告。”唐文亮眼中如要喷出火来,喝道:“谢逊这恶贼在那里?他杀死我的亲侄儿,我姓唐的不能跟他并立于天地之间,他在那里?你到底说是不是?”最后这几句话声色俱厉,竟是没半分礼貌。殷素素怒从心起,冷冷的道:“他拳伤崆峒五老,盗去‘七伤拳经’,此事你怎么不说了?”

  谢逊击伤崆峒五老,盗走“七伤拳经”,乃是冒了成昆的名头,此事也是直到四五年前,崆峒派方才明白是谢逊所为。但因五老受伤,拳经文被盗去,实是崆峒派的奇耻大辱,上上下下方来秘而不宣,却不知殷素素如何得知?唐文亮一听之下,脸色登时苍白,十指箕张,便要向殷素素扑去,但一转头,眼见她是个娇娇怯怯的美貌少妇,以自己成名的前辈人物,实不便向她动手,强忍怒气,向张翠山道:“这一位是?”张翠山道:“便是拙荆。”西华子接口道:“也就是白眉教殷大教主的令爱。”白眉鹰王殷天正武功深不可测,迄今为止,武林中跟他动过手的,还没有一个能挡得住他十招以上。唐文亮一听这少妇是殷天正的女儿,心中也不禁忌惮,只是道:“好,好,好!”

  静虚师太自进船舱之后,一直文文静静的没有开口,这时才道:“此事的原委究是若何,还请俞二侠示下。”俞莲舟道:“这件事牵连既广,为时又已长达十年,一时三刻之间,岂能分剖明白?这样吧,三个月之后,敝派在黄鹤楼设宴,邀请有关的各大门派帮会一齐赴宴,是非曲直,当众评论。各位意下如何?”静虚师太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

  唐文亮道:“是非曲直,尽可三个月后再论,但谢逊那恶贼藏身何处,还须请五侠先行示明。”张翠山摇头道:“此刻实不便说。”唐文亮虽极不满,但想武当派既和白眉教联手,倒也真惹不起,然而公道自在人心,且看他三个月之后,如何向天下群雄交代,当下不再多说,站起身来双手一拱,道:“如此三个月后再见,告辞。”

  西华子将手一挥,道:“唐三爷,咱们几个搭你的船,成不成?”唐文亮道:“好啊,什么不成?”西华子向卫四娘道:“师妹,走吧!”他本和俞莲舟同船而来,这么一来,显是将武当派当作了敌人。俞莲舟不动声色,客客气气的送到船头,说道:“咱们回山禀明师尊,便送英雄宴的请帖过来。”殷素素忽道:“西华道长,我有一件事请教。”西华子愕然回头,道:“什么事?”

  殷素素道:“道长不住口的说我是邪教妖女,却不知邪在何事,妖在何处?倒要请教。”西华子怔了一怔,道:“邪魔外道、狐媚妖淫,那便是了,又何必要我多说?否则好好的一个武当派的张五侠,怎会受你迷惑?嘿嘿,嘿嘿!”说着连连冷笑。殷素素道:“好,多承指点!”西华子见自己这几句话竟将她说得哑口无言,却也颇出意料之外,听她没再说什么,便踏上跳板,走向崆峒派的船去。

  那两艘海船都是三帆大船,虽然并在一起,两船甲板仍是相距两丈来远,那跳板也就甚长。西华子因和殷素素对答了几句,落在最后,余人都已过去。他正走到跳板中间,忽听得背后风声微起,跟着擦的一声轻响,他人虽暴躁,武功却着实不低,江湖上阅历也多,一听到这声音,知道背后有人暗算,霍地转过身来,长剑也已拔在手中。便在此时,脚底从中断为两截,他急忙拔起身子,但两船之间,空空荡荡的无物可以攀援,虽见足底蓝森森的大海,但一跃之后未能再跃,仍是扑通一声,掉入了海中。

  他不识水性,一掉入海中,立时咕噜咕噜的喝了几大口咸水,双手乱抓乱划,突然抓到了一根绳子,大喜之下,牢牢握住,只觉有人拉动绳子,将他提出了水面。西华子抬头一看,那一端握住绳子的,却是白眉教的程坛主,脸上似笑非笑的瞧着自己。

  原来殷素素恼恨他言语无礼,待各人过船之时,暗中吩咐了封程二坛主,安排下计谋,封坛主三十六柄飞刀神技,驰名江湖,不但出手既快且准,而且每柄飞刀均是高手匠人以精钢所铸,薄如柳叶,锋锐无比,对手见他飞刀飞来时,若以兵刃挡架,往往兵刃便被飞刀削断。这时他以飞刀切割跳板,轻轻一划,跳板已断。程坛主早在一旁备好绳索,待西华子吃了几口水后,才将他吊将上来。

  卫四娘,唐文亮等见西华子落水,虽猜到是对方做了手脚,但跳板断得太快,各人的眼光又都望着殷素素,竟没瞧见跳板如何断截,待得各人呼喝欲救时,程坛主已将他吊了上来。西华子强忍怒气,只等人一上船,便出手与对方搏斗。那知程坛主只将他拉得离水面尺许,便不再拉,叫道:“道长,千万不可动弹,在下力气不够,你一动,我拉不住便要脱手啦!”西华子心想他若是装傻扮痴,又将自己抛在海里,那可不是玩的,只得握住绳子,不敢向上攀援。

  程坛主叫道:“小心了!”手臂一抖,将长绳甩起了半个圈子。他臂力实是了得,这么一抖,西华子的身子向后凌空荡出了七八丈,跟着又是向前一送,将他摔向对船。西华子放脱绳子,双足落上甲板。他的长剑已在落海时失却,这时愤怒如狂,只听得白眉教的船上喝采声和欢笑声响成一片,当下拔出卫四娘身上佩剑,便要扑过去拼命。但这时两船相距已远,无法一纵而过,空自暴跳如雷,除了戟指大骂,再无别法。

  殷素素如此作弄西华子,俞莲舟全瞧在眼里,心想这女子果然是邪门,可不是五弟的良配,于是说道:“殷李两位香主,相烦代为禀报殷教主,三月后黄鹤楼头之会,他老人家若是不弃,务请大驾光临,今日便此别过。五弟,你随我去见恩师么?”张翠山道:“是!”殷素素听俞莲舟言下之意,竟是要也夫妇分离,当下抬头瞧了瞧天,又低头瞧了瞧脚底的甲板。

  张翠山登时领悟,知她说的是“天上地下,永不分离”这两句誓言,便道:“二哥,我带领你弟妇和孩子先去叩见恩师,得他老人家准许,再去拜见岳父。你说可好?”

  俞莲舟点头道:“那也好。”殷素素心下甚喜,对李天垣道:“师叔,请你代为禀告爹爹,便说不孝女儿天幸逃得性命,不日便回归总舵,拜见他老人家。”李天垣道:“好,我在总舵恭候两位大驾。”站起身子,便和俞莲舟等作别。殷素素道:“我哥哥好吧?”李天垣道:“很好,很好!令兄近年连得奇逢,武功突飞猛进,做师叔的早已望尘莫及,实是惭愧得紧。”

  殷素素微微笑道:“师叔又来跟咱们晚辈说笑啦。”李天垣正色道:“这不是说笑,连你爹爹也是没口子的称赞,说他肖子跨灶,青出于蓝,你说厉害不厉害?”殷素素笑道:“啊哟,师叔当着外人之面,老鼠跌落天平,自称自赞,却不怕俞二侠见笑。”李天垣笑道:“张五侠做了我们姑爷,俞二侠难道还是外人么?”说着一举手,转身出舱。俞莲舟听了这几句话,心中很不乐意,微皱眉头,却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