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倚天屠龙记[旧版] » 倚天屠龙记[旧版]全文在线阅读

《倚天屠龙记[旧版]》第七回 黄金保镖(3)

关灯直达底部

  一行人众原路而回,都大锦虽然心中不快,众镖师和趟子手却是人人兴高采烈,想起十天十夜辛辛苦苦,换来了二千两黄金的镖金,总镖头向来出手慷慨,弟兄们定可分到丰厚的一笔花红谢礼。

  行到向晚,离双井子已不过十余里路程,祝镖头见都大锦神情郁郁,说道:“总镖头,今日此事,那也不必介怀,山高水长,江湖上他年总有相逢之时,瞧武当七侠的威风,又能使得到几时?”都大锦叹道:“祝贤弟,有一件事,为兄的心中好生懊悔。”祝镖头道:“什么事?”说到此处,忽听得身后马蹄声响,有一乘马自后赶来。这蹄声并不甚急,相反的却比寻常马匹缓慢的多,只听蹄声得得,行得甚是悠闲,但说也奇怪,那马却越追越近。众人都觉奇怪,回头一瞧,原来那马四条腿特别长大,身子较之寻常马匹,几乎高了两尺,腿一长,自然走得快了。那马是匹青骢,遍体油毛。祝镖头赞了句:“好马!”又问:“总镖头,咱们没什么干得不对啊?”

  都大锦黯然道:“我是说二十五年前的事。那时我在少林寺中学艺,已学了十二年满师。恩师圆业禅师留我再学五年,把一套大金刚掌学全了。当时我年少气盛,自以为凭着当时的本事,已足以在江湖上行走,不耐烦再在寺中吃苦,不听恩师的劝告。唉,当年若是多下五年苦功,今日那里把什么武当七侠放在眼内,也不致受他们这番羞辱了……”说到此处,那骑青骢马从镖队身旁掠过,马上乘者斜眼向都大锦和祝镖头打量了几眼,脸上有诧异的神色。

  都大锦见有生人行近,当即住口,见马上乘客是个二十一二岁的少年,面目俊秀,虽然略觉清瞿,但神朗气爽,身形的瘦弱竟掩不住一股骠悍之意。那少年抱拳道:“借光,借光。”他胯下的青骢马迈开长腿,越过镖队,一直向去前去了。

  都大锦望着他的后影,道:“祝贤弟,你瞧这是何等样的人物?”祝镖师道:“他从山上下来,说不定也是武当派的弟子了。只是他没带兵刀,身子又这般瘦弱,似乎不似是练家子模样。”刚说了这几句话,那少年突然圈转马头,奔了回来,远远抱拳道:“劳驾!小弟有句话动问,请勿见怪。”都大锦见他说得客气,于是勒住了马,道:“尊驾要问什么事?”那少年望了望趟子手中高举着的跃鲤镖旗,道:“贵局可是临安府龙门镖局么?”祝镖头道:“正是!”那少年道:“请问几位朋友高姓大名?贵局都总镖头可好?”

  祝镖头虽见他彬彬有礼,但江湖上人心难测,不能逢人便吐真言,说道:“在下姓祝。朋友贵姓?和敝局都总镖头,可是相识?”那少年翻身下鞍,一手牵缰,走上几步,说道:“在下姓张,贱字翠山。素仰贵局都总镖头大名,只是无缘得见。”

  他这一报名自称“张翠山”,都大锦和祝、史二镖头都是一震。要知张翠山在武当七侠中名列第五,近年来武林中多有人称道他的大名,均说他武功极是了得,想不到竟是这么一个文质彬彬弱不禁风的少年。都大锦将信将疑,纵马上前几步,道:“在下便是都大锦,阁下可是江湖上人称‘铁划银钩’的张五侠么?”那少年脸上微微一红,道:“什么侠不侠的,都总镖头言重了。各位来到武当,怎地过门不入?今日正是家师九十寿诞之期,倘若不耽误各位,便请上山去喝一杯寿酒如何?”都大锦听他说得诚恳,心想:“武当七侠人品怎地如此大不相同?那六人傲慢无礼,这位张五侠却十分的谦和可亲。”于是也一跃下马,道:“咱们从临安赶到襄阳,原意是要来拜见尊师张真人的,只是……只是……没备寿礼,未免大是冒昧。”

  张翠山微微一笑,道:“大家武林一脉,都总镖硕恁地见外。家师常说,我武当派的武功源出少林,嘱咐咱们见到少林派的前辈时,须得加倍恭敬。家师若知道都总镖头路过山下,早遣师兄弟们一齐来恭迎了。”都大锦听了这话,心下着恼,暗想:“我还道你是个谦谦君子,却原来比那六个家伙更是狡猾,笑里藏刀,口蜜腹剑。倘若你师父真有此言,何以那六人见了我这等无礼?你以虚假对我,我也以虚假相报便了。”于是笑道:“武当虽说源出少林,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张少侠年纪轻轻,江湖上谁不仰慕?似老朽这般,真可说年纪活在狗身上了。”张翠山道:“都总镖头当真太谦了。这龙门跃鲤的镖旗一扬开,谁不大拇指一翘,说道二十四手降魔掌、四十九枚连珠钢镖非同小可。这几位大哥尊姓大名,相烦都总镖头引见。”

  都大锦听他这般说,于是替祝、史等几位镖头都引见了。张翠山道:“祝镖头一柄金刀,当年在信安道上独败弋阳五雄,史镖头以十八路三义棍驰名武林,今日一见,真是幸会。”原来这张翠山极得师父张三丰的宠爱,平日常听师父讲论江湖上的遗闻轶事。他记性极好,任何琐屑小事,一听过便记在心中,久久不忘。张三丰活到了九十岁年纪,交游遍天下,还能有什么掌故不知道?因此上张翠山年纪虽轻,各家各派的事故,几乎说得上无一不知,这时一听到祝史二镖头的名字,随口便将他们生平最得意的事说了出来。

  都大锦数十年来薄有名望,张翠山知道他的拿手绝技,也不算希奇,但祝史二镖头是第四五流的脚色,在张翠山口中说来,竟是素来仰慕一般,祝史二人自是心中大悦。史镖头道:“总镖头,武当山张真人是当今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今日适逢他老人家大寿,咱们上山去磕几头也是该当的。”张翠山道:“磕头是不敢当。各位路经武当,咱们应该一尽地主之谊。我几个师哥师弟都爱朋友,各位上山去盘桓一宵吧。”

  都大锦心中起疑:“怎地连祝史两人的武功来历,你也知道得一清二楚,其中必有蹊跷。又莫非适才那六人对我无礼,受到了师长责备,因此命他赶来陪礼相邀?”想到了此处,心中舒畅了些,笑道:“倘若令师兄们也如张五侠这般爱朋友,咱们这时早在武当山上了。”

  张翠山道:“怎么?总镖头见过我师兄了?是那一个?”都大锦心想:“你这人真会做戏,到这时还在假作痴呆。”说道:“在下今日运气不差,一日之间,武当七侠人人都会过了。”张翠山更加奇怪,“啊”的一声,呆了一呆,道:“我俞三哥你也见到了么?”都大锦道:“俞岱岩俞三侠么?他们都不屑跟我通姓道名,我也不知那一位是俞三侠。只是六个人一起见了,俞三侠总也在内。”

  张翠山道:“六个人?这可奇了?是那六个啊?”都大锦怫然道:“你这几位师兄不肯说出姓名,我怎知道?阁下既然是张五侠,那么那六位自然是宋大侠以至莫七侠六位了。”他说到“侠”字,都是顿了一顿,声音拖长,颇含讥讽之意。但张翠山思索着这件奇事,并没察觉,道:“都总镖头当真见了?”都大锦道:“不但是我见了,我这镖行一行人数十对眼睛,一齐都见了。”

  张翠山摇头道:“那决计不会。宋师哥他们今日一直在山上玉虚宫中侍奉师父,没下山一步。师父和宋师哥见俞三哥过午后还不上山,命小弟下山等候,怎地都总镖头会见到宋师哥他们?”都大锦道:“那位脸颊上生了一颗大黑痣,痣上有三茎长毛的,是宋大侠呢,还是俞三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