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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狐外传[旧版]》第四六回 力斗高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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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两人手掌相交,均即察觉对方便是在福康安府暗中相救少年书生心砚之人,各自向后跃开数步。胡斐凝神一看,见那人白须飘动,相貌古雅,手中长剑如水,却是武当派掌门人无青子,不由得心中一呆,一时不知他是友是敌。

  只听无尘道人笑道:“菲青兄,你说我这个小老弟武功如何?”无青子笑道:“能跟无尘道人斗得上五百招,天下能有几人?老道当真是孤陋寡闻,竟不知武林中出了这等少年英雄。”说着长剑入鞘,上前拉着胡斐的手,好生亲热。胡斐见他英气勃勃,和掌门人大会中所见那个昏昏欲睡的老道,竟似换了一人,心下甚以为奇。无尘道:“小老弟,这个牛鼻子,出家以前叫做绵里针陆菲青。你叫他一声大哥吧。”胡斐一惊,心道:“‘绵里针陆菲青’当年威震天下,成名已垂数十年,想不到今日有幸和他交手。”急忙拜倒,说道:“晚辈胡斐,叩见道长。”忽听身后一个声音道:“按理说,你原是晚辈,可是,胡兄弟,他是我的拜把子老哥啊。”

  胡斐一跃而起,只见身后一人长袍马褂,肥肥胖胖,正是千臂如来赵半山。胡斐对这位义兄别来无日不思,一把抱住,叫道:“三哥,你可想煞小弟了。”赵半山拉着他转过身来,让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清清楚楚的瞧了半晌,喜道:“兄弟,你终于长大成人了。做哥哥的今日亲眼见你连败大内十八高手,实在是欢喜得紧。”胡斐拉了程灵素过来,和无尘、赵半山等引见。

  赵半山道:“兄弟,程家妹子,我带你们去见咱们总舵主。”胡斐吃了一惊,道:“陈总舵主……他……老人家也来了么?”无尘笑道:“他早挨过你一顿痛骂啦,什么伤天害理,什么负心薄幸,骂得他狗血淋头。哈哈!咱们总舵主一生之中,只怕从未挨过这般厉害的臭骂。”胡斐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道:“那……那福康安……”

  陆菲青微笑道:“陈总舵主的相貌和福康安果然很像,别说小兄弟和他二人都不相熟,便是日常见面之人,也会认错。”无尘笑道:“想当年咱们相救文四弟,总舵主便是假扮了福康安,擒住那个什么威震河朔王维扬……”胡斐十分惶恐,道:“三哥,你快带我去跟陈总舵主磕头赔罪。”赵半山笑道:“不知者不罪。总舵主跟你交了一掌,很称赞你武功了得,又说你气节凛然,背地里说了你许多好话呢。”

  两人还未走上土丘,陈家洛已率领群雄,从土丘上迎了下来。胡斐拜倒在地,说道:“小人瞎了眼珠,冒犯总舵主,实是罪该……”陈家洛不等他说完,急忙伸手扶起,笑道:“‘大丈夫只怕正人君子,不怕鹰犬奴才’,我今日一到北京,便听到这两句痛快淋漓之言。小兄弟,便凭你这两句话,咱们便不枉了走这一遭。”

  当下赵半山一一给群雄引见。胡斐对这干人心仪已久,今晚亲眼得见,喜慰无已,对文泰来掷刀相助、骆冰赠送宝马,更是连连称谢。心砚却过来向他道谢在福康安府中代为解穴之德。

  无尘逸兴横飞,指手划脚,说着适才和胡斐及德布二人的斗剑,说今晚这两场架打得酣畅过瘾,生平少有。各人说了半天话,把程灵素冷落在一旁了。陆菲青笑道:“道长,说到武功,咱们这位小兄弟实是十分了得。可是还有一位少年英雄,比他更是厉害十倍,你决计斗他不过。”无尘又是高兴,又是不服,忙问:“是谁,是谁?这人在哪里?”陆菲青摇头道:“你决计斗他不过,我劝你还是别找他的好。”无尘道:“呸!咱们老哥儿俩多年不见,一见面你就来胡吹。我不信有这等厉害人物。”

  陆菲青道:“昨晚福康安府中,天下各门各派的掌门人大聚会,会中高手如云,各有各的能耐,各有各的绝技。这话不错吧?”无尘道:“不错便怎样?”陆菲青道:“心砚老弟去捣乱大会,失手被擒;赵三弟这等本事,也只抢得一只玉龙杯;西川双侠常氏兄弟驾临,只救了两个人出来;可是那位少年英雄,他只眼睛一霎,便从七位高手的手中,抢下七只玉龙杯,摔在地下碰得粉碎。他喷几口气,便使福康安的掌门人大会烟飞灰灭,无疾而终。无尘道长,你说你斗不斗得过这位少年英雄?”

  程灵素知他在说自己,脸儿飞红,躲到了胡斐身后,但在黑夜之中,人人都在倾听陆菲青说话,谁也没对她留心。一个少年美妇说道:“师父,我们只听说福康安那掌门人大会给人搅散了局,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吧!”原来她便是金笛秀才余鱼同之妻李沅芷。

  陆菲青于是将一位“少年英雄”如何施巧计砸碎七只玉龙杯、如何喷烟下毒、如何使得人人肚痛,因而疑心福康安毒害天下英雄,终于混乱中一闹而散的情由一一说了。群雄听了,无不赞叹。

  无尘道:“陆兄,你说了半天,那位少年英雄到底是谁,却始终没说。”

  陆菲青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位程姑娘便是。”群雄“啊”的一声,一齐望着程灵素,谁都不信这样一个瘦弱文秀的小姑娘,竟会将福康安这一个筹划经年的天下掌门人大会,毁于指掌之间,可是陆菲青望重武林,岂能随口胡言?这一番却又不由得人不信。

  原来陆菲青于十年前因同门祸变,师兄马钰、师弟张召重先后惨死,武当派眼见式微,于是他接掌门户,着意整顿。因恐清廷疑忌,索性便出了家,道号无青子,十年来深居简出,朝廷也就没加注目。这次福康安召开掌门人大会,一来武当派自来与少林派齐名,也是武林中最大门派之一;二来念着武当名手火手判官张召重昔年为朝廷出力的功劳,又不知陆菲青的来历,便敦请武当派掌门人下山。陆菲青年纪虽老,雄心犹在,知道福康安此举必将不利于江湖同道,若是推辞不去,徒惹麻烦,当下孤身与会,要乘机探明这次大会真相。及至心砚为汤沛所擒,他便在黑暗中出手相救。

  陈家洛、霍青桐等红花会群雄自回疆来到北京,为的是这日乃香香公主逝世十年的忌辰,各人到她墓上一祭。福康安见红花会人物在掌门人大会中现身,已约略猜到是为扫祭香香公主而来,但她埋香何处,乾隆和福康安均不知情,便派德布率领大内十八高手,在城外各处巡查,见有可疑之人立即格杀擒拿。不意陶然亭畔一战,文泰来、赵半山等尚未出手,大内十八高手已铩羽而遁。

  陈家洛等深知清廷官场习气。德布等败得如此狼狈,红花会人物既未惊动皇亲大官,他们回去定是极力隐瞒,无人肯说在陶然亭畔遇敌,决不致调动军马前来复仇。此处虽离京城不远,却尽可放心逗留。群雄和陆菲青是故友重逢,和胡斐、程灵素是新知初会,自各有许多话说。

  言谈之间,忽听得远远传来两下掌声,稍停一下,又是连拍三下。那身形矮小的武诸葛徐天宏拍掌三下相应,一停之后,连拍两下。无尘道:“五弟、六弟来啦。”

  只见掌声传来之处,飞驰过来两人,身形又瘦又长,黑夜之中看来,实是阴森森的怕人。胡斐在福康安府中见过他们,知是西川双侠常伯志、常赫志到了。只见他兄弟身后,又跟着两人,手中却各抱着一个孩子,奔到近处,竟是双子门倪不大、倪不小兄弟。他二人手中抱的,居然是马一凤的一对双生儿子。

  原来倪不大、倪不小看中了这对孩子,宁可性命不要,也是要去夺来。常氏兄弟原是双生兄弟,一听倪氏兄弟之言,激动心意,乘着掌门人大会一哄而散的大乱,混入福府内院。其时福康安和众卫士正在腹中大痛,均道身中剧毒,人人忙于服药解毒,常氏兄弟又是一等一的武学高手,毫不费力的打倒了七八名卫士,便又将这对孩子抢了出来。

  胡斐见了这对孩子,想起马一凤命在顷刻,不由得又喜又悲,猛地想起一事,对陈家洛道:“陈总舵主,在下有个极荒唐的念头,想求你一件事。”陈家洛道:“胡兄弟但说不妨。你我今日虽是初会,但神交已久,我但教力之所及,无不依从。”胡斐觉得这番话极不好意思出口,不禁有些忸怩,说道:“在下这个念头,实有些异想天开,说出来只怕各位见笑。”陈家洛微笑道:“我辈所作所为,在旁人看来,哪一件不是荒唐之事?哪一件不是异想天开?”

  胡斐道:“既是总舵主不见怪,我便说了。”指着那两个孩童说道:“这两个孩童是福康安之子,他们的母亲却是命在垂危。”于是将在商家堡中如何和马一凤相遇一段事说起,一直说到马一凤中毒不治。只听得群雄血脉贲张,无不大为愤怒。依无尘之见,立时便要赶进北京城中,将这无情无义的福康安一剑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