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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狐外传[旧版]》第十回 传功授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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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下变起仓卒,众人均未料及。赵半山抢上两步,待要夺人,却见陈禹左臂紧紧扼在吕小妹颈中,低沉着嗓子喝道:“敢再上前一步,这女娃的性命,就是你害的。”赵半山心头一惊,自然而然的倒退一步,一时彷徨无计,心想:“那便如何是好?若是七弟在此,他定有计较。”要知道赵半山宅心仁厚,对付奸诈小人,实非其长,处当困境,不自禁想起了那足智多谋的七弟武诸葛徐天宏。

  陈禹右手的匕首刺破吕小妹后心衣服,刃尖抵及皮肉,要使赵半山无法用暗器打落匕首,两目瞪住了赵半山,说道:“赵三爷,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就是发暗器打瞎我这双招子,姓陈的决不还手。”赵半山手中扣了两枚钱镖,本拟射他双目,只要他矮身一躲或是伸手一护,就可俟机救人,岂知此人见事得快,先行出言点破了自己的用意。

  一时之间大厅上登成僵局。

  陈禹目不转瞬的瞪着赵半山,防他有甚么异动,口中却在对王氏兄弟说话:“王大哥,王二哥,赵三爷今儿跟兄弟过不去,你二位可知其中原由?”王氏兄弟与他同府当差,虽然并不怎么交好,但因陈禹生性圆滑,平日人缘甚好,若不是二王过于忌惮赵半山武功了得,早已出言劝解,王剑英于是接口道:“听赵三爷说,他也是受人之托,未必明白真相。只怕这中间有什么误会,也是有的。”陈禹冷笑一声,道:“误会倒是没有。王大哥,兄弟进福公子府之前,是在恒亲王府当差,这个你是知道的了?”

  王剑英道:“是啊,你是恒王爷推荐给福公子的。王爷大大夸你精明能干哪。”陈禹道:“适才赵三爷说道,兄弟伤了这小姑娘的父亲,这件事是有的,可是兄弟奉了王爷之命,你我同是吃府门饭的人,主人家有差使交下来,你能违抗么?”王剑英这才明白,他借着与自己一问一答,是在向赵半山解说这回事的来龙去脉,于是又接一句:“这叫做奉命差遣,概不由己,那也怪不得你陈兄弟。”

  赵半山在回疆接到孙刚峰的血书,立即带同吕小妹赶到广平府,但是无法找着孙刚峰,当下又到北京找人,一查之下,得悉陈禹已随同福公子南下。他胯下所骑,是骆冰那匹银霜逐电驹,不过两天功夫,已从北京追到商家堡来。陈禹如何害死吕希贤父子,他确是不甚了了,吕小妹年幼,原已经说不明白,多问得几句,她就眼眶一红,小嘴一扁,抽抽噎噎的哭个不停。这时听陈禹要言明此事根由,正中下怀,道:“好,你曾说过,天下之事抬不过一个理字,你倒说说看。那吕希贤是你师叔,就算他犯了弥天的大罪,你也不能致他于死地。”

  陈禹此时有恃无恐,料想今日已不难逃命,但赵半山决不肯就此罢手,日后继续追寻,却是难以抵挡,心想定须说得他袖手不顾,方无后患,于是说道:“赵三爷,你是光明磊落的英雄好汉,常言道君子可欺以方,你这一回可是上了孙刚峰的当啦。”赵半山一愕,道:“怎么?上了什么当?”陈禹道:“咱广平府太极门姓孙的祖师传了弟子三人,孙师伯是大弟子,先父居次,吕师叔第三,他师兄弟三人向来不睦,赵三爷你是明白的了。”赵半山本来丝毫不知,但想自己插手管他门户之事,若说一切不知,未免于理有亏,当下不置可否,道:“那便怎样?”

  陈禹道:“吕师叔是太极北宗一把响当当的好手,我对他素来是十分敬仰的。他在恒王府当教师爷,太极拳的秘奥却半点不传给王爷。恒王生性好武,见他藏奸,心中自是不快,连问了他几次,吕师叔吃逼不过,竟尔辞去了差使。于是恒王将在下找去,要我解释太极拳中的什么乱环诀、阴阳诀。可是先父武功本就平常,又逝世得早,没什么功夫传下来,在下懂得什么?恒王却着落在下,去向吕师叔请问明白。”

  赵半山心想:“太极门南北两宗各有门规,本门武功秘奥不得传于满人,吕希贤不授秘决,此事大致不假。”于是点了点头。陈禹脸色显得十分忠厚诚恳,道:“在下奉王爷之命,与三位兄弟到吕师叔府上去。那时他身上有病,肝火大旺,三言两语就对我疾下辣手。赵三爷你想,以我这点武功,怎能害得了广平太极门的第一把好手?”赵半山道:“那他是怎么死的?”陈禹道:“他本已有病,在下的言语又重了些,吕师叔痰气上涌,失足摔了一交,在下连忙施救,已自不及。”

  这番言语之中破绽甚多,赵半山正待驳斥,吕小妹已经叫了起来:“爹爹是他打死的,爹爹是他……”第二句话没说完,陈禹扼着她脖子的手一紧,将她后半句话制住了。赵半山大怒,喝道:“你既说他病重,怎地又斗不过他?再说,他小儿子与你无怨无仇,何以伤害无辜?快放手。”

  陈禹道:“赵三爷,你身在万里之外,怎知我门户中之事?我劝你还是各人自扫门前雪的好。”他一面说,一面移动身子,慢慢退向厅口。赵半山双目如要喷火,只是眼见此人心狠手辣,若真上前拦阻,他定要伤害吕小妹性命。那吕小妹年纪虽小,生性极是坚毅,孤身一人,竟然间关万里,历尽苦辛的寻到回疆,以当时旅途之艰难,别说是这样一个孤女,就是个壮年汉子,也已不易。赵半山毅然插手管这件事,固然是为了孙刚峰斫手相托,可有一小半也瞧在这孤女的孝心份上。后来与她共骑东来,时日一久,已视她犹如女儿一般。

  眼见陈禹再退几步,便要出厅,赵半山空有一身暗器,竟尔不敢向他发射一枚,心下盘算:“若用一枚最重的蛇头锥打他脑门,自能叫他立时丧命,但他临死之前只要手臂一送,小妹就是性命不保了。”但见他又向后退了一步,此时桌上一枝大红烛所结的一个灯花,卜的一声,爆了开来,烛光一暗,待得烛火再明,陈禹身后突然多了一个老者。

  只见他两只手平举胸前,但光秃秃只有两根腕骨,手掌已齐腕斩去。他穿了一件青布长袍,形容枯槁,双目深陷,颧骨高耸,脸上灰扑扑的甚是怕人。陈禹见众人一齐望着自己身后,神情甚是异样,不由得回过头去。突见那人的两根腕骨已伸到自己脸前,险险碰到,一惊之下,退后了一步,叫道:“孙师伯,是你!”

  那人竟不理会,拉起长袍,抢上一步,向赵半山拜了下去,说道:“赵三爷,你的恩情,我孙刚峰只好来生补报了。”赵半山急忙答礼,双眼却不离陈禹。陈禹急忙退两步,正要拥着吕小妹抢出厅门,孙刚峰身形一晃,抢先堵住了门,喝道:“回去!”陈禹道:“你让不让路?”孙刚峰道:“你已害过吕家二命,我姓孙的早就没想活着。”他转头向赵半山道:“赵三爷,这位陈爷的话,在下在门外已听得清清楚楚,当真是一派胡言,我吕师弟其实为乱环诀与阴阳诀而丧命,你可想得到么?”

  赵半山向陈禹侧目斜睨,哼了一声,道:“原来陈爷精研我门的这两大秘诀,兄弟却要领教。”孙刚峰道:“这倒不是。这位陈爷知道我太极拳有九大秘诀,而乱环诀与阴阳诀又是拳中关键,只可惜他父亲过世得早,没来得及传他。他千方百计要我和吕师弟吐露,咱师兄弟知他心术不正,就没肯说,于是他用恒王爷的势力相压,吕师弟仍是不说,到后来他乘着吕师弟有病,夜中闯到吕师弟的病榻之前,抓住他一脉单传的一个娃儿,说道若不吐露乱环诀与阴阳诀,就将孩子一刀杀了……姓陈的,我这话是真哪,还是假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