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客行[旧版]》第十七回 丁氏双雄(1)
丁 右手使“虎爪手”,抓住石破天背心的“灵台穴”,左手以“玉女拈针”拿他“悬枢穴”,石破天绝无防备,登时被她拿住,立时全身酸软,动弹不得。
丁 被他体内的内力一震,身子向后反弹出去,险险堕入江中,伸手抓住船篷,骂道:“爷爷要挖你双眼,斩你双手,你这种废人留在世上,就算不丢三爷子的脸,我叮叮当当也没脸见人了。也不用爷爷动手,我自己先挖出你的眼珠子。”
就在后梢取过一条长长的帆索,将石破天双手双脚都缚住了,又将帆索从肩至脚,一圈又一圈的紧紧捆绑,少说也缠了八九十圈,直如一只大粽子相似。
本来丁 如此擒拿了穴道,一个对时中难以开口说话,但石破天内力深厚,四肢虽不能动,却张口说道:“叮叮当当,你跟我闹着玩吗?”
他说是这般说,但见着丁 凶狠的神气,也中也知道大事不妙,眼神中流露出乞怜之色。丁 伸足在他腰间狠狠踢了一脚,骂道:“哼,我跟你闹着玩?死在临头。还在发你的清秋大梦,这般的傻蛋,我将你千刀万剐,也是不冤”飕的一声,拔出了柳叶刀来,在石破天脸颊中来回擦了两下,作磨刀之状。
石破天求道:“叮叮当当,我今后总是听你的话,你可别杀我。”
丁 恨恨的道:“我有心救你性命,你偏偏不肯照我吩咐。那是你自寻死路,却怪不得谁来?我此刻不杀你,爷爷也会害你。哼,是我的丈夫,要杀便由我自己动手,让别人来杀我丈夫,我叮叮当当一世也不快活。”石破天哀求道:“你饶了我,我不再做你丈夫便是。”
丁 道:“天地也拜过了,怎能不做我丈夫?再 唆,我一刀便砍下你的狗头。”
石破天吓得不敢再作声,只听得丁不三笑道:“很好,很好,那才是丁不三的乖孙女儿。爽爽快快,一刀两段便是!”
那老梢公见丁 举刀要杀人,吓得全身发抖,舵也掌得歪了。迎面一艘小船顺着江水激流冲将上来,眼见便要和丁不三的坐船相撞。小船上的梢公大叫:“扳梢,扳梢!”丁 提起柳叶刀来,此时太阳即将西沉,落日余晖,映照在刀锋之上,刺得石破天双目微眯,猛见丁 一双雪白粉嫩的手臂往下一落,拍的一声响,这一刀竟是砍在他头旁数寸处的船板之上。
丁 一刀砍出,随即撤手放刀,双手抓起石破天的身子,双臂运劲向外一抛,将他向着擦舟而过的小船船舱中摔了过去。
丁不三见孙女突施诡计,怒喝:“你……你干什么?”飞身从舱中扑将出来,伸手去抓石破天时,终究是慢了一步。
江流湍急,两船瞬息间已相距十余丈,丁不三轻功再高,却也无法纵跳过去。
他反手重重打了丁 一个耳光,叫道:“回舵,回舵,快追!”
但这长江之中,风劲水急,岂能片刻之间便能回舵!何况那小船轻舟疾行,越驶越远,再也追赶不上了。
石破天耳畔呼呼风响,身子在空中转了半个圈,落下时,脸孔朝下俯伏,但觉着身处甚是柔软,倒也不感疼痛,只是黑沉沉地瞧不见什么东西,但听得耳畔有人轻轻低呼之声。石破天身子不能动弹,也不敢开口说道,鼻中渐渐闻到一阵幽香,似是回到了长乐帮总舵中自己的床上。
果然微一定神,便觉到自己是躺在被褥之上,口鼻埋在一个枕头之中,枕畔却另有一个人头,长发披枕,竟然是个女子。石破天大吃一惊,“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突然之间,石破天只觉后颈上微微一痛,又有些凉飕飕地,知有人以利刃架在自己颈中,接着便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什么人?你……你是丁不四老怪的徒子徒孙么?”石破天道:“我……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那女子怒道:“你钻到咱们船里,定非好人,姑娘一刀便将你杀了!”说着手上力道略增,石破天只觉后颈剧痛,大叫:“不,不是我自己来的,是人家摔我进来的。”
那女子道:“你……你快出去,怎么爬在我被……被窝里?”
石破天一凝神间,果觉自己胸前有褥,背上有被,脸上有枕,而且被褥之间,更是颇为温暖,原来丁 将他这么一掷,恰巧是从船门中钻进来,穿入船舱中的一个被窝里,更糟的是,从那女子的话中听来,似乎这被窝竟是那女子的。他若非手足被绑,早已一跃而起,逃了出去,偏生身上穴道未解,连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只得说道:“我动不得,求求你,将我搬了出去,推出去也好,踢出去也好。”
只听得脚后一个苍老的妇人声音道:“这混蛋说什么胡话?快将他一刀杀了。”
那女子道:“奶奶,若是杀了他,我一被都是鲜血,那……那怎么办?”语气甚是焦急。那老妇怒道:“那是什么鬼东西?喂,你这混蛋,快爬出来。”
石破天急道:“我真是动不得啊,你们瞧,我给人抓了灵台穴,又拿了悬枢穴,全身又给绑得结结实实,要移动半分也动不了。这位姑娘还是太太,你快起来罢,咱们睡在一个被窝里,可……可实在不大妙。”
那女子啐道:“什么太太的?我是姑娘,我也动不了。奶奶,你……你快给我想个法子,这个人真的是给人绑着的。”
石破天道:“老太太,我求求你,劳你驾,把我拉出去。我……我得罪这位姑娘……唉……这个……真是说不过去。”
那老妇怒道:“小混蛋,倒来说风凉话。”
那姑娘道:“奶奶,咱们叫后梢的船家来把他提出去,好不好?”
那老妇道:“不成,不成!咱们若是让这船家踏进船舱一步,你我还有命么?”
石破天心道:“莫非这位老太太和那姑娘也给人绑住了,动弹不得?”那老妇又急又怒,不住口的只骂:“小混蛋,小混蛋,你怎么别的船不去,偏偏撞到咱们这里来?阿绣,把他杀了,被窝中有血,那有什么要紧?这人早晚总是要杀的。”
石破天大叫:“杀不得,杀不得!我的血脏得很,把这香喷喷的被窝弄得一塌糊涂,而且……而且……被窝里有个死尸,也很不妙。”
只听得嘤的一声,石破天觉得后颈上那把刀已移了开去,心中一喜,寻思:“究竟小姑娘胆子小,我再吓她一吓。”又道:“我此刻动弹不得,你若是将我杀了,我一定变成个僵尸,躺在你的身旁,那有多可怕。我活着不能动,一变成僵尸,就能动了,我变只冷冰冰的僵尸手握住你的喉咙……”
那姑娘果然给他说得很怕,道:“我不杀你,我不杀你!”过了一会,又道:“奶奶,怎生想个法子,叫他出去?”那老妇道:“我在想哪,你别多说话。”
这时已然入夜,船舱中漆黑一团。石破天和那姑娘虽然同盖一被,幸好掷进来时,偏在一旁,没碰到那姑娘身子,黑暗中只听得那姑娘气息急促,显然又是焦急,又是害怕。过了良久良久,那老妇仍是没想出什么法子来。突然之间,江上传过来两下极尖锐的哨子之声,静夜听来,十分的凄厉刺耳。
哨声尚未停息,江上飘来一阵哈哈大笑之声,声音苍老豪迈,只听那人边笑边呼:“小翠,我等了你一日一晚,怎么这会儿才到?”
那姑娘急道:“奶奶,这老怪物迎上来了,那便如何是好?”
那老妇哼了一声,道:“你再也别作声,我正在凝聚真气,但须能有片刻动弹,我便往江一跳,免受这老妖之辱。”
那姑娘道:“奶奶,奶奶,那使不得。”
那老妇怒道:“我叫你别来打扰我。奶奶投江之时,你跟不跟我去?”那姑娘微一迟疑,说道:“我……我跟着奶奶一块儿死。”
那老妇道:“好!”说了这个“好”后,便再也不作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