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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江湖[旧版]》第四十二回 五霸冈上(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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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眇目男子右手一摆,仇松年、张夫人、双蛇恶乞、西宝僧等都围将上来,霎时间将他围在核心,便如适才对付余沧海一般。张夫人冷冷的道:“这人号称滑不留手,对付他可不能用手,大家使兵刃。”玉灵道人提起八角狼牙锤,在空中呼的一声响,划了个圈子,说道:“不错,瞧他的脑袋是否滑不留锤。”众人瞧瞧他锤上的狼牙又尖又利,闪闪生光,再瞧瞧游迅细皮白肉,油滋乌亮的脑袋,确是不禁为他的脑袋担忧。

  游迅道:“令狐公子,适才你片言为余观主解围,却何以厚彼而薄此,对游某人身遭大难,等如不闻不见?”令狐冲笑道:“你若不将邪辟剑谱的所在说了出来,在下也要插手相助张夫人他们了。”张夫人等七人齐声欢呼,叫道:“妙极,妙极也请令狐公子出手。”

  游迅叹了口气,道:“好,我说就是,你们各归各位啊,围着我干甚么?”张夫人道:“对付滑不留手,只好加倍小心些。”游迅又是叹了口长气,道:“这叫做自作孽,不可活。我游迅为甚么不等在五霸冈上看热闹,却自己到这里送死?”张夫人道:“你到底说不说?”

  游迅道:“我说,我说,我为甚么不说?咦,东方教主,你老人家怎地大驾光临?”他最后这两句说得声音极响、同时目光向着店外西首直瞪,脸上充满了不胜骇异之情,众人一惊之下,都顺着他眼光向西瞧去,只见长街上一人慢慢走近,手中提了一只菜篓子,乃是个市井菜贩,那里是威震天下的东方不败东方教主?

  众人回过头来,那游迅却已不知去向,这才知道是上了他的大当。张夫人、仇松年、玉灵道人都破口大骂起来,情知他轻功了得,为人又是精灵之极,既是脱身,就再难捉他得住。

  令狐冲大声道:“原来那辟邪剑谱是游迅游兄得了去,真料不到是在他的手中。”众人齐问:“当真?是在游迅手中?”

  令狐冲道:“那当然是在他手中了,否则他为甚么坚不吐实,却又拚命逃走?”他说得声音极响,说到后来,已感气衰力竭。忽听得游迅在门外大声道:“令狐公子,你为何要冤枉于我?”随即又走进门来。张夫人,玉灵道人等大喜,各人身形一晃,立即将他围住。玉灵道人笑道:“你中了令狐公子的计也!”

  游迅愁眉苦脸,道:“不错,不错,倘若这句话传将出去,说道游迅得了辟邪剑谱,游某人今后那里还有一天安宁的日子好过?江湖之上,不知有多少人要找游某人的麻烦。我便是有三头六臂,那也抵挡不住。令狐公子,你当真了得,只一句话,便将滑不留手捉了回来。”

  令狐冲微微一笑,心道:“我有甚么了得?只不过我也曾给人这么冤枉过而已。”他不由自主,眼光向岳灵珊瞧去。岳灵珊也正在瞧他。两个人目光相接,都是脸上一红,迅速将脸转开。张夫人道:“游老兄,刚才你是去将辟邪剑谱藏了起来,免得给我搜到,是不是?”

  游迅叫道:“苦也,苦也!张夫人,你这么说,存心是要游迅死无葬身之地了。各位请想,那辟邪剑谱若是在我手中,游迅必定使剑,而且一定剑法极高,至少也有这位青城派松风观余观主那么厉害,何以我身上一不带剑,二不使剑,三来武功又是奇差呢?”众人一想此言倒也不错,听他言语中又将祸事嫁到余沧海身上,忍不住都又向这个身受重伤的矮小道人瞧去。

  桃根仙道:“你得到辟邪剑谱,未必便有时候去学,就算学了,也未必学得会,就是学会了,也未必能使得出。你身上无剑,或许是丢了,或许是给人夺了。”桃干仙道:“再说,你手中那柄扇子,便是一柄短剑,刚才你这么一指,就是辟邪剑谱中的剑招。”桃枝仙道:“是啊,大家瞧,他折扇斜指,明是辟邪剑法第五十九招‘指打奸邪’,剑尖指着何人,便是要取何人性命。”这时游迅手中折扇,正好指着仇松年。

  这莽头陀一闻之下,不及细想,虎吼一声,双手戒刀便向游迅砍将过去。游迅身子一侧,叫道:“他是说笑,喂喂喂你可别当真!”只听得当当当当四声响,仇松年左右双刀各砍了两刀,却都给游迅拨开,从那扇子拨刀的声音中听来,他那折扇果然是纯钢所铸。别瞧他肥肥白白,一副养尊处优的模样,身法却竟是敏捷异常,而折扇轻轻一点之下,仇松年的虎头弯刀都给荡开在数尺之外,足见他武功远在那长发头陀之上,只是身陷七人的包围之中,不敢反击而已。

  桃花仙道:“这一招是辟邪剑法中第三十二招‘乌龟放屁’,嗯,这一招架开一刀,是第二十五招‘甲鱼翻身’。”众人均想桃谷六仙性爱胡言乱语,也不把他们的说话当真。令狐冲道:“游先生,那辟邪剑谱倘若确然不是在你手中,那么是在谁的手中?”张夫人,玉灵道人等都道:“是啊,快说。是在谁的手中?”

  游迅哈哈一笑,道:“我所以不说,只是想多卖几千两银子,你们这等小气,定要省钱,好,我便说了,只不过你们听在耳里,却是痒在心里,半点也无可奈何。那辟邪剑谱啊,是在那位武林中的泰山北斗,艺高望重的老前辈手中。”众人齐问:“谁?在谁的手中?”游迅道:“我把这个人说将出来,可吓你们一大跳,只怕你们后悔不迭。”

  张夫人森然道:“有什么可后悔的?除死无大事,难道问一句辟邪剑谱在谁人手里,便能将人打入十八重地狱不成?”游迅又叹了口气,道:“打入十八重地狱,倒是不会。只是听到在那个主儿手中,大家既不肯死了这条心,可又无可奈何,岂不是苦恼之极?这个主儿啊,和这里华山派掌门人岳先生倒是大有渊源。”众人一听,都向岳不群望去。岳不群微微一笑,心道:“且听你胡说些什么。”

  游迅道:“那辟邪剑谱若是为旁人所得,倒还有几分指望,现下偏偏是在这一位主儿手中,那就……那就……咳咳,这个……”众人屏息凝气,听他述说辟邪剑谱得主的名字,忽听得马蹄声急,夹着车声辚辚,从街上疾驰而来,登时打断了游迅的话声。玉灵道人道:“快说,是谁得到了剑谱?”

  游迅道:“我当然是要说的,却又何必性急?”只听车马之声到得饭店之外,倏然而止,有个苍老的声音说道:“令狐公子在这里吗?敝帮派遣车马,特来迎接大驾。”令狐冲急欲知道辟邪剑谱的所在,以便洗刷师父、师娘、师弟、师妹对自己的疑心,却不答复外面的说话,继续向游迅道:“有外人到来,你快快说吧!”游迅道:“公子鉴谅,有外人到来,这可不便说了。”

  忽听得街上马蹄声急,又有七八骑疾驰而至,来到店前,也即止住,一个雄伟的声音说道:“黄老帮主,你是来迎接令狐公子的吗?”那老人道:“不错。司马岛主怎地也来了?”那雄伟的声音哼了一声,接着脚步之声甚是沉重,一个魁梧之极的身形走进店来。长发头陀仇松年本来身材已是十分高大,但和此人一比,却又远远不及。玉灵道人说道:“司马岛主,你也来了?”那司马岛主又哼了一声,大声道:“那一位是令狐公子,这便请去五霸冈上和群雄相见。”

  令狐冲只得拱手说道:“在下令狐冲,不敢劳动司马岛主大驾。”那司马岛主道:“小人名叫司马大,只因小人自幼生得身材高大,所以父母给取了这一个名字。令狐公子叫我司马大好了,要不然便叫阿大,什么岛主不岛主,阿大可不敢当。”令狐冲道:“不敢。”伸手向着岳不群夫妇道:“这两位是我师父师娘。”司马大抱拳道:“久仰。”随即转过身来,说道:“小人迎接来迟,公子勿怪。”

  本来岳不群的名字威震武林,不论是谁听到了都要肃然起敬,若是当面见到,更不免要心头一震,可是这司马大以及张夫人,仇松年,玉灵道人等一干人,全部对令狐冲十分恭敬,而对岳不群显然是丝毫不以为意,就算略有敬意,也完全瞧在令狐冲脸上,这等神情,流露得十分明显。岳不群身为华山派掌门人二十余年,向受江湖中人极大的尊敬,可是这一批人虽然对他并未表示敌意,却是对他不加重视,这比之当面斥骂,似乎更令他心中恚怒。幸好“君子剑”岳先生修养极好,脸上没显出半分恼怒之色。

  这时那姓黄的帮主也已走了进来。这人已有八十来岁年纪,一部白须,直垂至胸,精神却是矍铄。他向令狐冲微微弯腰,说道:“令狐公子,小人帮中的兄弟们,就在左近一带讨口饭吃,却没好好接待公子,当真是罪该万死。”岳不群听了这几句话,不禁心头一震:“莫非是他?”

  他早知黄河下游有个天河帮,帮主黄伯流成名已五十余年,是中原武林中的一位前辈耆宿,只是他帮规松懈,帮众良莠不齐,作奸犯科之事所在难免,这天河帮的声名就不见得怎么高明。但天河帮人多势众,帮中好手也着实不少,是齐鲁豫鄂之间的一大帮会,难道眼前这个老儿,便是号令数万帮众的“银髯蛟”黄伯流?假若是他,又怎会对令狐冲这个初出道的少年如此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