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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江湖・新修版》二十三 伏击(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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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了好一会,忽然那女子声音又尖叫起来:“杀了人哪,救命,救命!”恒山派群徒面面相觑,不知那边出了什么事,何以仪清、仪和两批人过去多时,始终没来回报,若说遇上了敌人,却又不闻打斗之声。但听那女子一声声地高叫“救命”,大家瞧着定静师太,候她发令派人再去施救。

  定静师太道:“于嫂,你带领六名师妹前去,不论见到什么事,即刻派人回报。”于嫂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原是恒山白云庵中服侍定闲师太的佣妇。后来定闲师太见她忠心能干,收为弟子,此次随同定静师太出来,却是第一次闯荡江湖。于嫂躬身答应,带同六名师妹向东北方而去。

  可是这七人去后,仍如石沉大海,有去无回。定静师太越来越惊,猜想敌人布下了陷阱,诱得众弟子前去,一一擒住;又等片刻,仍无半点动静,那高呼“救命”之声却也不再响了。定静师太道:“仪质、仪真,你们留在这里,照料受伤的师姊、师妹,不论见到什么古怪,总之不可离开客店,以免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仪质、仪真两人躬身答应。

  定静师太对郑萼、仪琳、秦绢三名年轻弟子道:“你们三个跟我来。”抽出长剑,向东北方奔去。来到近处,但见一排房屋,黑沉沉的既无灯火,亦无声息,定静师太厉声喝道:“魔教妖人,有种的便出来决战,在这里装神弄鬼,是什么英雄好汉?”停了片刻,听屋中没人回答,飞腿向身畔一座屋子的大门上踢去。喀喇一声,门闩断截,大门向内弹开,屋内一团漆黑,也不知有人没人。

  定静师太不敢贸然闯进,叫道:“仪和、仪清、于嫂,你们听到我声音么?”她叫声远远传了开去,过了片刻,远处传来一些轻微回声,回声既歇,便又是一片静寂。

  定静师太回头道:“你们三人紧紧跟着我,不可离开。”提剑绕着这排屋子奔行一周,没见丝毫异状,纵身上屋,凝目四望。其时微风不起,树梢俱定,冷月清光铺在瓦面之上,这情景便如昔日在恒山午夜出来步月时所见一般,但在恒山是一片宁静,此刻却蕴藏着莫大诡秘和杀气。定静师太空有一身武功,敌人始终没露面,当真束手无策。

  她又焦躁,又后悔:“早知魔教妖人诡计多端,可不该派她们分批过来……”突然间心中一凛,双手一拍,纵下屋来,展开轻功,急驰回到南安客店,叫道:“仪质、仪真,见到什么没有?”客店中竟没人答应。

  她疾冲进内,店内已无一人,本来睡在榻上养伤的几名弟子也都已不知去向。

  这一下定静师太便修养再好,却也无法镇定了,剑尖在烛光下不住跃动,闪出一丝丝青光,知自己握着长剑的手已忍不住颤抖。数十名女弟子突然无声无息地就此失踪,到底什么缘故?却又如何是好?一刹那间,但觉唇干舌燥,全身筋骨俱软,竟尔无法移动。

  但这瘫软只顷刻间事,她吸一口气,在丹田中一加运转,立即精神大振,在客店各处房舍庭院中迅速兜了一圈,不见丝毫端倪,叫道:“萼儿、绢儿,你们过来。”可是黑夜之中,只听到自己的叫声,郑萼、秦绢和仪琳三人均无应声。定静师太暗叫:“不好!”急冲出门,叫道:“萼儿、绢儿、仪琳,你们在哪里?”门外月光淡淡,那三个小弟子也已影踪不见。

  当此大变,定静师太不惊反怒,跃上屋顶,叫道:“魔教妖人,装神弄鬼,成什么样子?”

  她连呼数声,四下里静悄悄的绝没半点声音。她不住口大声叫骂,但廿八铺偌大一座镇甸,似乎便只剩下她一人。正无法可施之际,忽然灵机一动,朗声说道:“魔教众妖人听了,你们再不现身,那便显得东方不败无耻胆怯,不敢派人和我正面为敌。什么东方不败,只不过是东方必败而已。东方必败,有种敢出来见见老尼吗?东方必败,你既然必败,我料定你就是不敢!”她知魔教中上上下下对教主奉若神明,如有人辱及教主之名,教徒闻声而不出来舍命维护教主令誉,实为罪大恶极。果然她叫了几声“东方必败”,突见几间屋中拥出七人,悄没声地跃上屋顶,四面将她围住。

  敌人一现身形,定静师太心中一喜,心想:“你们这些妖人终究给我骂了出来,便将我乱刀分尸,也胜于这般鬼影也见不到半个。”可是这七人只一言不发地站在她身周。定静师太怒道:“我那些女弟子呢?将她们绑架到哪里去了?”那七人仍默不作声。

  定静师太见站在西首的两人年纪均有五十来岁,脸上肌肉便如僵了一般,不露半分喜怒之色,她吐了一口气,叫道:“好,看剑!”挺剑向西北角上那人胸口刺去。

  她身在重围之中,自知这一剑没法当真刺到他,这一刺只是虚招。眼前那人可也当真了得,他料到这剑只是虚招,竟然不闪不避。定静师太这一剑本拟收回,见他毫不理会,刺到中途却不收回了,力贯右臂,径自疾刺过去。却见身旁两个人影一闪,两人各伸双手,分别往她左肩、右肩插落。

  定静师太身形略侧,疾如飘风般转了过来,攻向东首那身形甚高之人。那人滑开半步,呛啷一声,兵刃出手,乃是一面沉重的铁牌,举牌往她剑上砸去,定静师太长剑早已圈转,嗤的一声,刺向身左一名老者。那老者伸出左手,径来抓她剑身,月光下隐隐见他手上似是戴有黑色手套,料想是刀剑不入之物,这才敢赤手来夺长剑。

  转斗数合,定静师太已和七名敌人中的五人交过了手,只觉这五人无一不是好手,倘若单打独斗,甚或以一敌二,她决不畏惧,还可占到七八成赢面,但七人齐上,只要稍有破绽空隙,旁人立即补上,她变成只有挨打、绝难还手的局面。

  越斗下去,越是心惊:“魔教中有哪些出名人物,十之八九我都早有所闻。他们的武功家数、所用兵刃,我五岳剑派并非不知。但这七人是什么来头,我却全然猜想不出。料不到魔教近年来势力大张,竟收罗了这许多身分隐秘的高手。”

  堪堪斗到六七十招,定静师太左支右绌,已气喘吁吁,一瞥眼间,忽见屋面上又多了十几个人影。这些人显然早已隐伏在此,到这时才突然现身。她暗叫:“罢了,罢了!眼前这七人我已对付不了,再有这些敌人窥伺在侧,定静今日大限难逃,与其落入敌人手中,苦受折辱,不如及早自寻了断。这臭皮囊只是我暂居的舍宅,毁了殊不足惜,只是所带出来的数十名弟子尽数断送,定静老尼却愧对恒山派的列位先人了。”

  刷刷刷疾刺三剑,将敌人逼开两步,忽地倒转长剑,向自己心口插了下去。

  剑尖将及胸膛,突然当的一声响,手腕一震,长剑荡开。只见一个男子手中持剑,站在自己身旁,叫道:“定静师太勿寻短见,嵩山派朋友在此!”自己长剑自是他挡开的。

  只听得兵刃撞击之声急响,伏在暗处的十余人纷纷跃出,和那魔教的七人斗了起来。定静师太死中逃生,精神一振,当即仗剑上前助战。嵩山派那些人以二对一,魔教的七人立处下风。那七人眼见寡不敌众,齐声呼哨,从南方退了下去。

  定静师太持剑疾追,迎面风声响动,屋檐上十多枚暗器同时发出。定静师太举起长剑,凝神将攒射过来的暗器一一拍开。黑夜之中,唯有星月微光,长剑飞舞,但听得叮叮之声连响,十多枚暗器给她尽数击落。只是给暗器这么一阻,那魔教七人却逃得远了。只听得身后那人叫道:“恒山派万花剑法精妙绝伦,今日叫人大开眼界。”

  定静师太长剑入鞘,缓缓转身,刹那之间,由动入静,一位适才还在奋剑剧斗的武林健者,登时变成了谦和仁慈的有道老尼,双手合十行礼,说道:“多谢钟师兄解围。”

  她认得眼前这个中年男子是嵩山派左掌门的师弟,姓钟名镇,外号人称“九曲剑”。这并非因他所用兵刃是弯曲的长剑,而是恭维他剑法变幻无方,人所难测。当年泰山日观峰五岳剑派大会,定静师太曾和他有一面之缘。其余的嵩山派人物中,她也有三四人相识。

  钟镇抱拳还礼,微笑道:“定静师太以一敌七,力斗魔教的‘七星使者’,果然剑法高超,佩服,佩服!”

  定静师太寻思:“原来这七个家伙叫做什么‘七星使者’。”她不愿显得孤陋寡闻,当下也不再问,心想日后慢慢打听不迟,既知道了他们的名号,那就好办。

  嵩山派余人一一过来行礼,有二人是钟镇的师弟,其余是低一辈弟子。定静师太还礼罢,说道:“说来惭愧,我恒山派这次来到福建,所带出来的数十名弟子,突然在这镇上失踪。钟师兄你们各位是几时来到廿八铺的?可曾见到一些线索吗?”她想嵩山派这些人早就隐伏在旁,却要等到自己势穷力竭,挺剑自尽,这才出手相救,显是要自己先行出丑,再来显他们的威风,心下暗暗不悦。只数十名女弟子突然失踪,实在事关重大,不得不向他们打听,若是她个人之事,那就宁可死了,也不会出口向这些人相求,此时向钟镇问到这一声,已是委屈之至了。

  钟镇道:“魔教妖人诡计多端,深知师太武功卓绝,力敌难以取胜,便暗设阴谋,将贵派弟子尽数擒了去。师太也不用着急,魔教虽然大胆,料来也不敢立时加害贵派诸位师妹。咱们下去详商救人之策便是。”说着左手一伸,请她下屋。

  定静师太点了点头,一跃落地。钟镇等跟着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