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门十四侠》四一
妖徒张志本由山外新回,想起日前路过所见怪物,可以收为守洞之用,但因当地与林琚山洞隔近,恐怕惹事,想问明妖师再来,一说怪物形象,妖师告以此是九星龙蝮,不特腹有丹元,好些用处,并且所居之地左近还有灵药,令其来寻,同时又听说所养青狼忽然失去十之八九,又由一死狼目中寻到一粒金丸,查出为人所杀,忙率数狼,行法寻来,到时,发现有两少年滑雪为戏,本来畏惧林踞,全用邪法隐蔽,故此二人不曾看出,及至寻到对山,见怪物已死,因怪尸能合媚药,便令同来青狼送回山去,隐身树后察看,正值二人寻来,听出二人所杀,想起师父所说龙蝮丹元的妙用,深悔来晚三日,一时急怒,现身喝问,本就疑心二人是对头门下,再听狄武这等说法,不由吃惊,方想师父常说不要招惹此人,以免与青城派结怨,打算借词下台。不料狄武、倚剑全都情虚胆怯,见对方目射凶光,神态狞恶,沉吟未答,同时又瞥见七八条大青狼如飞驰来,不知前狼发现仇敌,归告同类,仗恃主人在此,欲来报仇。倚剑首先回手去摸身后仙剑,狄武再一学样。
张志本就疑怒不决,性又凶暴,误认对方翻脸,刚把左肩一摇,飞起一道黄光。狄武瞥见黄光飞起,不知妖人如何厉害,心有成见,意欲先下手为强,左手一金九照准妖徒打去,黄光也自飞到。狄武见状越发心慌,忙举手中仙剑往上一,撩,满拟敌人宝剑能飞,必非其敌,哪知青光到处,黄光立断,心方一喜,待要追杀。妖徒身形一闪,一片烟光过处,人已飞出老远。同时,那八条大青狼也自纷纷蹿上坡来,被倚剑连杀了三条。余狼见主人已逃,也就惊蹿。
二人正在纵身追杀,忽听空中大喝:“杀我狼的,原来也是你这两个小狗么?今日又毁我的仙剑。如不杀你,情理难容!”
二人见敌人逃遁,尚自惊喜,哪知厉害?闻声刚一抬头,一片邪烟已如黑幕当头罩下,鼻端忽然闻到一股腥香之气,当时神志昏迷,手足麻软,仰跌在地,昏乱中似听狼嗥之声赶近身来,知中邪法,必膏狼吻,耳旁又听妖徒大喝:“不许咬死!带回山去,问过祖师再说。”
一会,便不省人事。等到醒来一看,身已落在一座极高大的山洞之中,身带仙剑暗器已全失去,四外笼着一幢黑烟,人困其内,无论冲向何方,均被一种极大力量阻住,休想出围一步,知被妖人擒来,用邪法困住,耳听男女争论之声,隔着烟笼往外定睛一看,原来离身五六丈,洞中心有一宝座,上面坐着一个少年妖道,旁坐一个少女,正是前在神钟岗庙中相助脱险的佟芳霞,左右立着妖徒张志和两道童,芳霞正指妖道厉声争论,侧耳一听,不由生出一线生机。
原来妖道叶培乃崆峒派中余孽,隐居青狼岭双姑洞已有多年,对于芳霞一见倾心,意欲求婚,不料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一任妖道献尽殷勤,百计将顺,芳霞只是不理。妖道空有一身邪法,不特不敢相强,反而爱极生畏,从来不敢忤逆。芳霞也是异派女剑仙朱皇姑的门人,常时奉命往来秦岭深山之中。这日妖人将二人擒回洞去,本意禀明妖师,问出来历再行处置,芳霞恰奉师命飞来,妖道见她不请而至,正自惊喜欢迎,芳霞一眼瞥见狄氏弟兄,不禁大惊,因听妖人想将所得仙剑夺下,然后杀以喂狼,摄取生魂,祭炼邪法,便与力争,说:“二人乃我至亲,并非对头门下,因是从小慕道好武,来此寻访名师。若敢动他们一根毫发,我必与你拼命!”
妖道本来不肯,后来芳霞声色俱厉,满脸悲愤,妖道正说问明再定,口气稍缓,忽见二人在烟笼中醒转,似颇奇怪,便令妖徒先将人押往内洞,少时间明发落。二人已听出芳霞示意,口称狄武是她表弟,便记在心里。张志本来恨极二人,奉命刚要走来,芳霞忽对妖道说:“这两人是我表弟,由长安来此。你如卖我情面,我除师父所赐飞行甲马而外,又不会什法术。如想杀害他们,连我一齐开刀,师父自会与你算账,否则请将禁法撤去,人交与我。明人不做暗事,话未说明以前决不逃走,再说也逃不脱。我表弟少年英雄,性情刚烈,想命你门人欺凌他们,却是不行。”
妖道也是满脸气愤,但是强她不过,只得应诺,命张志收去黑烟,人交芳霞押往内洞,问明心意,如肯降顺,便即免死。芳霞匆匆同了张志赶到二人身前,收了邪法,笑对二人道:“你两个受惊了。此是青狼岭叶真人仙府,谁到此地也逃不掉,多日未见,请到后洞一谈罢。”
说罢,拉了狄武,连倚剑一齐往后洞走去,因知二人心恨妖道,也未带往相见,耳听张志气愤说“二人无礼,不来参拜”和妖道怨叹之声,芳霞只装不闻。
那后洞石室甚是华美,床榻用具无不齐备,到了里面,芳霞手早松开,回顾无人,先请二人坐下,微笑道:“想不到贼丫头贱婢未在前途等你,你却自行投到。按你对我行为,我真不该管这闲事,无如你家只这一条根,再者,始终没有附和人家背后骂我。虽然我这贱婢贼丫头不能与人家哥哥妹妹的相提并论,你始终不肯骂我一句,并还感念脱困之德,足见还有一点良心。现在主人因你形迹可疑,又想得那两口仙剑,非你拜师不肯释放。我那有良心的兄弟,你作何打算呢?”
狄武见她说时强作笑容,满脸幽怨,再听口气,好似前和云鸾说她,已被暗中听去,自觉对她不住,又想起身是独子,此行关系父母身家性命,现落妖邪之手,只她救星,事须从权,也不应该得罪,便强赔笑容答道:“表姊,我实感你恩义,无话可说。拜师实非心愿,只求解救,全家感谢。”
芳霞只抿嘴笑道:“你还知道感激我么?平日连称我一个‘她’字你都不敢,这时说得好听,留神将来却要受气哩!”
狄武闻言,越料芳霞把自己和云鸾所说全都听去,又见她秀眉微颦,似嗔似喜,隐蕴无限深情。人当危难之中,休说遇见救星,便遇一个寻常故交,也都如获至宝,何况美人如花,一往情深,又是曾经救过自己的人,抚今追昔,始而想起以前看不上人家,如今却要人家解救,渐渐由中心愧对生出情愫,虽因妖窟之中说话留神,语气间已经不似从先那等冷淡。
芳霞对于狄武早就情有独钟,不过想起双方道路不同,又有云鸾在前作梗,始而自知不能如人,芳心怨慕,后来暗中掩往好春坪,偷听狄武、云鸾背后之言,因觉狄武始终不肯骂她,可见心上人不是无情无义,为人也极诚厚,只为与芳霞瑜亮并生,双方又是敌人,否则并非无望,及见狄武和云鸾差不多已言明心事,又见二人情好之状,方始心寒离去,及至这次不期而遇,重又勾动情怀,认为有机可乘,表面虽还有些做作,内心实是喜极,同时又想到妖道邪法厉害,平日虽存痴想,百事将顺,但如知道,所擒是他情敌,必不甘休,先打算以假作真,认定二人是她至亲,无如钟情已久,本认为绝无指望的事,忽然不期而遇,又有救命之恩,人非草木,岂能无动于衷?就算田云鸾不能割舍,共事一夫当能如愿,云鸾纵有妒意,只要想到情人性命全仗自己解救,也必委曲答应,只顾想得高兴,忍不住诚中形外,喜现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