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爪山王》九
朱大成见对方词色强做,唾沫横飞,心中好笑,等他说完,从容笑道:“承蒙厚爱,甚是感谢。并非不知好歹,只为前晚贵山主命人将镖借去以后,忽遇雁山六友中的石老前辈,问知此事,说马老山主金盆洗手已有多年,敝镖局对黄河南北水陆两路英雄,一向礼敬,素来嫌怨,老山主何等人物,岂肯与后生小辈开此玩笑?定是别人所为,本想亲来询问,因值有事,命我拿了他老人家这根钓鱼竿来此求见。只烦阁下通报一声,如不赐见,我转身就走,决不停留;如看石老前辈情面,肯其赐教,能否直上三天门虽不敢说,回去却好交代。”
壮汉闻言,意似吃惊道:“你说那位石老前辈,久闻他成了地仙,多年无人见他踪迹,阁下何处相遇?”
大成笑道:“石老前辈,神龙见首,来去无踪,原是途中路遇,恕难奉告,不过这根钓鱼竿,贵老山主想必认得。时已不早,客人当已起身,见否任便,只请通报一声如何?”
那壮汉乃是管领头天门的好手,因方才接到警报,山外来了强敌,跟着,又有眼线报信,说有一个管理庄园的头目被人打伤,又在途中将他连马吊起,几乎送命。刚接到三天门上对敌信号,正率同党出动,不知怎的,山上又发出紧急旗花信号,命速将人撤回,不许离位,只在本山加紧防卫。这等事从来没有发生过,心正狐疑,特意守候门前,准备应付,忽见大成走来,一听姓名,心疑对方自恃本领,亲来讨镖,本存轻视,又想雁山六友,早听人说在北天山塔平湖仙去,怎会尚在人间?闻言将信将疑,想了想,转问道:“贵镖头是一人来此么?”
大成知他疑心自己是山口打入的同党,故意笑答道:“我由前夜起身,今早遇到石老前辈,才知镖存宝山,始终孤身一人。适在山口外见一矮朋友,用一口酒喷倒一个大汉,又将我渔竿拿去。后来追到山里,见他用这渔竿钓起一人一马,随即连竿丢下。我取回渔竿便来拜山,此公素昧平生,并未交谈,阁下尽可查问。如真不肯通报,我按拜山旧例,自己上去也可,只请指明去处如何。”
壮汉见大成词色甚壮,始终未问他的名姓,不禁有气,冷笑答道:“阁下既敢上去,便请先行。如真奉命而来,到了过不去时再向沿途弟兄说上一声,看山主是否许你上去罢。”
说罢,便领大成入门,由环绕假山的马道,绕向楼后。
大成虽然自负练就一身轻功,不畏高险,见了也自失惊。原来楼后面,先是十数亩方圆一片森林假山挡住目光,等到穿出树林,面前又现出大片平地,对面便是前见山崖,由下到上三十余丈,整齐如削。只在当中开出一条石级崖径,虽有两丈来宽一条夹弄,但是形势奇陡,每级相隔约有五尺,仿佛一张极长的石梯立在地上,微微向前倾斜,必须提气轻身,一口气直上三四十丈,才能见到一点平地。头层关口已如此难行,最后两层可想而知。虽然想起来路途中小飞琼薛紫烟所说,自己这身轻功,只要无人拦阻,三层关口必能通过之言,到底不可大意,便问壮汉:“是否就此上去?有何吩咐?”
壮汉冷笑道:“我们这里各有职司,不奉命,轻易无人上去。管领三天门的人随时更换,早晚形势都不一样,只知外人从无一个安然通过,别的我也不晓。不过来人如在此地知难而退,仍可回去,便因天晚借住一二日,要点盘川,全可办到。一上石级,就在客人自己,与我无干了。”
大成闻言,早在暗中察看形势,见危崖上面人影闪动,时见刀光映日,第二层以上便为草树所遮,料知前途奇险,事已至此,只得把手一拱,道声“再见”,脚底一点劲,往上纵去。一路稳着身形步法,提气前进,渔竿原持手内,上到十数级后,觉出渔竿可刚可柔,遇到险处,用以支持全身,大是有用,忽动灵机,想起先前异人吊马之事,万一遇到危险所在,只需用竿丝钩搭道旁树石,便可无事,就遇敌人,也可当作兵器,只不知能否挡那刀斧?心中寻思,恰巧道侧崖上挺生着一株老松,意欲一试,顺手一挥,立将树干搭紧,用力一扯,竟未扯回,再抖也未抖脱,纵上崖去费事,上面险滑,无可立足,一着急,用力稍猛,咔嚓一声,那粗如人臂的树干竞被竿丝勒断,带着枝叶迎面扑来,事出意外,差点没被撞个满怀,虽仗身轻灵巧闪向一旁,仍被枝梢擦肩而过,回视身后,那树干已顺石级一路滚转,直落十余丈。耳听崖上有人低语道:“有好东西不会用,真蠢!”
大成一听,又是前遇异人的口音,四顾无人,忙低声接口道:“多谢明公指教,尊姓大名可能见示么?”
说完,不听回答,重又上走。因被提醒,知道手中渔竿必是一件极好的兵器,只不知它用法,见两崖草树甚多,路才走了一半,二次再用渔竿往树枝上搭去,不是缠紧,便是略扯即断,抖落却极费事。接连几次过去。刚刚悟出那竿丝具有吸力缠性,绕住东西以后越扯越紧,必须将竿往前一送,略微停顿,方始自行松落,否则,除了用力将所缠之物折断,不能松懈,同时,又悟出好些用法。
心方一喜,头层石级已快走完,眼看上面现出亩许大一片平地,当中一座牌坊,上写“二天门”三个大字。因为直上三四十丈,险滑高陡,石级太宽,虽有一身轻功,也自有些疲劳,又料前途越险,打算纵上平地稍微歇息再走。刚往上一纵,还未走到牌坊下面,耳听右崖川音低喝:“留神头上!”
大成原本机警细心,觉着脚底石板微软了一下,方疑设有埋伏,人已走到牌坊之下,闻声立时缩身退步,眼前寒光一闪,两片板门大的铡刀,已朝先前立处急斫下来。这才看出那牌坊高约三丈,通体精铁所制,外有朱漆,门高只得丈许,坊后藏有机簧,悬着两把大铡刀,已将到地,重又自行升起,回复原状。下落之势甚急,约有数百斤重,明光耀眼,锋利非常。随听崖上人又喝道:“这些鬼头鬼脑的东西也要卖弄,真是怄人……”
话还未完,随听铮铮两响,紧跟着寒光一闪,咔嚓两声大震,两把大铡刀同时下坠。那刀又沉又快,刀锋斫在地上,当时斫裂了两条深沟,一刀歪落一旁,一刀斫进石内两尺来深,大片山石全被崩裂,满地碎石迸射,火星乱飞,回音四起,势甚猛裂。
大成差点没被碎石打中,再看崖上,仍无人影。正待绕坊而过,忽听连声断喝,抬头一看,牌坊后乃是一条笔直的崖夹缝,势更陡斜,上半还有阶级,上半通体平滑,非有极好轻功休想上去。这时正有四个黑衣壮汉由上飞驰下来,还未近前,便同声怒喝道:“大胆鼠辈!有多大的胆子,竟敢将本山天门铡毁去……”
话未说完,当头一个手持铁棍,先自打到。大成见敌人凶横,不容开口举棍便打,心虽有气,但想寡不敌众,仍以忍耐为是,口中大喝:“朋友且慢动手!听我一言。”
说时,棍已打到,兵器不在手内,来势又猛,顺手一渔竿往上撩去。本意挡过这一棍再说,不料一下将棍缠住,身再往侧一闪,用力稍猛,那贼没想到渔竿这等厉害,人未打中,反被缠住。不合用力一挣,吃鞭梢扫将过来,一下打中肩头,当时觉着奇痛非常,手一松,棍便脱手飞去。另三贼党,各持刀枪随后赶到,本是一拥齐上,忽听有人骂道:“狗强盗想打堆槌,真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