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七八
§第二六回 山洪
前文桃源庄土豪秦迪用重金厚礼聘请来的名武师韩奎,因奉土豪之命,去往东南山中探寻蒙面大侠七星子下落,不料刚进山口,敌人便自出现,同去党羽伤亡殆尽,只他一人连经几险,逃入森林以内。正在进退两难,悔恨前非,大侠七星子忽然出现,并还同了一男二女。男的貌相身材、装束面具均与相同,这才得知那骑白马的蒙面大侠竟是弟兄二人。真的一个,更是出走多年没有音信的新村土人领袖李诚,另一个是他兄弟李强。同来黑衣女子乃李诚之妻,另一村女便是李强未婚妻倪龙姑。休说自己初次见到,便这兄弟妯娌四人也刚会面不久。另外还有一个猩人和灵猿金儿,两匹野生良马大白二白,都是力大无穷、猛恶通灵的异鱼
为了这两弟兄,一个常年暗中往来桃源庄,窥探敌人动静,本领既高,地理又熟,更得良马猛兽之助,形踪飘忽,不可捉摸,无人能敌;另一个本领不在乃兄以下,因常私会玲姑,救助受害土人。两兄弟的装束身材俱都一样,一个只多了一领黑披风。因其胆大心细,善于利用时机,声东击西,与敌人为难,乃兄更在暗中相助,往往白衣蒙面大汉同时在两个地方出现,仿佛会分身法一样,神出鬼没,隐现无常,闹得这两个土豪恶霸和手下恶奴打手心胆皆寒。只管咬牙切齿,无可奈何。韩奎心想:“照此形势和当日所见所闻,秦氏父子不久必遭恶报,自己如再执迷不悟,迟早同归于尽。”
又爱当地风景与新村安乐自在的生活,便在对方忠告之下,决计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不再为人鹰犬,更不再作江湖上的勾当,决计死心塌地转投李氏弟兄。一面等到新村诸人将桃源庄土豪恶霸打倒,夺回大家原有基业,新旧合并,成为一体,将许多常受危害压榨的土人救出水火,然后分耕力作,共享安乐,做一个自食其力的好人。随照李诚所说,回到庄中,暗向新由东南山口败逃回来的同伙再三警告,联合一气,去向秦迪设词辞别,等众人走后,再借口镇上取物,背了行李,往东南山赶去。
行至山沟途中,刚想起那两只怪兽的厉害,万一遇上,岂不危险?忽听远远异声大作,轰轰发发,宛如雷鸣海啸,起自南山中部一带,晃眼由远而近。当日碧空澄弄,千里一色,白云片片,自在浮沉,一点不像是要变天神气,心方奇怪,人已走到昨日逃路的森林侧面,危崖之下,耳听异声奔腾澎湃,越发猛烈,好似近在隔山,声势散布,越发广远,猛想起昨日在崖下逃走时,曾听崖顶有人驰过,上面也许有路,通往七星子的住处,何不试往探寻,就便看那声音,是何异兆?心念才动,异声相隔越近,连脚底地皮也在摇撼,仿佛地面就要震塌神气,不禁惊疑交加,忙顺山路往上跑去。
到了崖顶,觉那异声已如密雷怒哄,万马奔腾,潮涌而来,远近群山皆在晃动,震得人耳鸣心悸,神志不宁。忙朝异声来路仔细一看,隔崖一面地势较低之处,已被水光布满,两下相去不过数里,只隔着一条山岭,紧跟着山崩地裂一声大震,南山口内一条狭长的山谷前面,一片峰崖受不住惊涛猛烈冲击,竟自整座崩塌,水口也立时加宽了两倍,大片白如银雪的怒涛,在暗日光中闪动起亿万点星花,浪和山岳一般,由南山口内往外狂涌而出,不由大吃一惊。
韩奎暗忖,初来桃源庄的第二天,秦迪大开筵席,款待各处聘请来的武师能手,到了半夜,正在歌舞欢饮,老贼秦十忽由四个美鬟扶拥着带病走来,坐在席上,并未吃什东西,只向众远客请教询问,甚是殷勤,对于新村和敌人七星子一句也未提到。后来老贼忽将狗子喊向旁边屋内密谈,同伴中有二人无心走向门前,观看墙上字画,曾听秦贼父子争论。老的意似新来这班人虽极有用,恐还不能一举成功,莫如还是用那盘龙谷决口、水淹新村的老主意稳当得多。这样大水,多厉害的敌人也无从施展。
老贼说:“我近三年来为此用了许多心计,地理又早在二十年前看好,画有详图,近日为了仇敌猖狂大甚,我们常时伤人丢脸,擒他不到,实在气愤,我曾暗命心腹去看过几次,说今年水源更旺,又是发洪水的季节,只等一场大雨之后,将盘龙谷底水洞掘通,转眼便将新村淹没。看敌人屡次飞刀留柬的警告,口气越来越凶;每次所说,全都应验。双方既成势不两立,不利用天时地利抢先发难,早晚必受其害。最好双管齐下,不可因小失大,留此祸胎。”
狗子却说:“新村这班土人经过多年开荒耕种,因他们无须交租,虽有公粮,都是经过全村公选的值年主持的老人代为掌管,专备防荒开垦和添置农具用品之用,结果仍用在众人头上。养得这些上豹子一个个又肥又壮,害得我们手下农奴,全都眼红心热,已不能当时飞投过去。连那些本是我们自己人的佃户,也都这山望着那山高,说新村的人日子过得好,逃往新村的人越来越多,用尽方法,吊打囚禁,怎么严防、封锁出口都无大用,近来虽比前年稍好,但是稍微严厉不得,只要把人关起,或是吊打一顿,那该万死的七星子必定出现,将人救走,捉又捉他不住。几次想要带领人马吞并新村,你又胆小如鼠,固执作梗,说是时机未至。
最奇是自从去年向新村下了警告,除却先派去做奸细的土人是由我们这里逃去的,那些穷鬼狗奴一个都看不到,七星子的踪迹更不必说。我只管气得吐血乱跳,牙都咬碎,你还要痛哭流涕,说什么事关重大,不寻到仇敌七星子的巢穴和那些逃走的狗奴,并还要抓住对方的过节错处,万不可轻易发难。
“好容易费了许多钱,受了无数恶气,气得我一身是病,又好容易将人请来,眼看报仇雪恨,只将这厮捉到,千刀万剐,当时便可成功,凭空添出许多财产田地,连本带利全数捞回。今夜正和各位英雄商量,还未下手呢。多谢你这位专疼我这独养儿子,心肝宝贝喊不住口,正事一点不办,无日无夜抱着你那两个心爱婆娘,快活享福的老封翁,老庄主,好爸爸,早不报仇,晚不报仇,平日我便气死,你也不管,只享你的老福;今天我把各路英雄请到,快要下手,你偏深更半夜赶来,胡出主意,也不想想,新村许多土地财产和那许多有力气的土豹子,早晚是我囊中之物,如能好好取到手内,真比你多少年心机、重利盘剥、眼看不报仇连这点都保不住的破田产要多得多。
莫非你看我比你本事大,看了气不服,想用点老心思把它一场大水冲掉;就算成功,仍是为我所有,早晚也有生发,这暂时损失你算算多大?我这些年为对头所用财力,和这次请人所用去的金银,谁来赔我?现成好处得不到,还要先养活那许多新添的狗奴,就算不许他们吃好的,叫他自掘山粮草根来吃,到底人多,要耗费我多少人力?算在一起,也有不少的钱,哪有现得的好?求你老人家不管闲事行不行?总算心疼你儿子一场,不要叫他生气,没等送你的终就短了命,你成了个孤鬼,没有儿子承接香烟,就天天抱着两个婆娘也生不下一个蛋来,这是何苦?”
说罢,要往外走,又被老贼拉住,底下语声便越来越低,狗子有时还高声说上两句,老贼所说却听不清,仿佛先是双方各执成见,一个觉着转眼强占到手的财富田产不舍被水冲掉,一个是看出形势险恶,新村人多武勇,表面温和,暗中力量甚大,最厉害是那大侠七星子,又断定以前逃亡的土人十九成了他的手下,一人拼命,万夫难当,何况对方仇怨这深,都是敌人。而本庄这些土人在他父子平日暴力凶威压迫之下,无一不是切齿恨毒,敢怒而不敢言。一旦爆发,难免不里应外合,两下夹攻,危机四伏,好些顾忌,因此格外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