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剑侠传⑧》第二九七回 绝海剪鲸波万里长空求大药 穿云飞羿弩诸天恶阵走仙童(2)
陈岩在海底水洞中又候了十来天,宪祥方用飞剑传书,说自己现在东海钓鳌矶,奉采蔽大师之命代炼灵药,去救大师好友姜雪君的俗家眷口亲属九十四人和洞庭山成形灵木,现刚炼成。本想回山炼魔,姜仙子忽然飞来取药,说起李、陈二人寻他之事。先想往寻二人,并拜见燃脂神僧,忽又遇见两位道友寻来,不便同往,因而终止。请速往相见,即日起身,免得过了限期,金银岛陆沉误事。二人见书,立即辞别,飞往钓鳌矾一看,宪祥所说两人,乃昆仑派小辈剑仙小仙童虞孝、铁鼓吏狄鸣歧。
原来虞孝因和武当七女中的石氏双珠交厚,这日相见,缥缈儿石明珠说道:“峨眉派近来人才辈出,许多后起之秀全都仙福深厚,除多得至宝奇珍而外,并还得有各种灵药仙丹。最著名的便是灵峤宫蓝田玉实和幻波池的毒龙丸,加上本门大小还魂丹,或能脱胎换骨,起死回生;或能永驻芳华,长生不老,并还增加若干年的道力。端的得天独厚,非众所及。本门七姊妹均有美名,便小师妹司青璜也是天生丽质,丰神俊秀。平日颇觉容华不下于人,尤难得的是同门姊妹全都如此,早已艳传人回。前次峨眉开府,见到小寒山二女和英、云姊妹,已觉有些相形见绌,自愧不如。近日遇到几位灵峤宫女弟子和峨眉门下诸姊妹,美容尚在其次,最难得的是个个仙骨珊珊,宛如朝霞,容光照人,几乎不可逼视。问知除本身修炼而外,多半仗着玉实、灵丹之类。我姊妹同修仙业,虽不至于衰老,比较起来,终不如人,不知将来有无这样福缘呢。”
虞孝自来钟情明珠,爱逾性命,当时未说,记在心里。又想自己曾在峨眉被困十三限内,经诸葛警我接引,才得出险。因而心存妒念,立意踏遍海内外名山,寻求灵药,赠与武当七女,去博明珠欢心。辞别不久,便听一海外散仙说起金银岛灵药朱颜草结实之事。忽想起好友苏宪祥与岛主交厚,以前只知他每隔些年必往相见,产药之事怎未提过?又听说此行十分凶险,意欲前往探询,并请相助。于是偕狄呜歧向大咎山飞去,不料途遇诸葛警我。因觉对方为人诚恳谦和,前次被困十三限,蒙其相助脱险,不特毫无得色,反倒殷勤慰勉,心生好感,难得不期而遇,便同降落,晤谈了一阵。别时,警我说是新由钓鳌矾故居回转,见水云子苏宪祥在彼炼丹。
虞、狄二人还庆幸不曾错过,忙同寻去。宪祥丹刚炼完,送走姜雪君,将所借丹炉藏起要走。见面一谈来意,因虞、狄二人不愿往见燃脂头陀,才以飞剑传书将李洪、陈岩召来,五人得以会合一起。陈、李二人见对方乃正教门下,人又英爽,颇为喜慰。虞、狄二人虽因李洪是妙一真人之于,上来尚有门户之见,及见对方年幼天真,根骨法力那等高强,由不得心生赞佩,不再歧视。又有宪祥居间,于是越说越投机,无形中成了好友。
五人准备停当,便由钓鳌矶动身,向金银岛飞去。飞遁神速,不消多时,便转入北海。先见下面暗云低压,恶浪排空,水天相接,一片混茫。一眼望过去,老是雾沉沉,一派荒寒阴晦之景。再往前飞不远,便见狂涛滚滚中,拥着不少大小冰块,随波起伏,疾驰而来。跟着又见大小冰山林立海上,顺流而下,不时撞在一起,发出轰隆巨响。那数十百丈高的冰山,本是矗立海上,透明若晶,回浪生光,已极好看。经此一撞,化为无数碎冰,向空激射,浪花飞涌,骇浪如山,更是奇绝。陈、李二人屡生修为,见闻甚多,重寻旧游,仍觉壮观。虞孝、狄鸣歧初次见到,更是惊奇,赞赏不已。
五人原由宪祥引路,并告机宜,随同北飞。又飞行了一阵,望见前面冰山丛中时有黑影出没洪波,并有数十百枝水柱向空激射,暗雾迷漫中波涛汹涌,越发险恶。知是鲸群闹海,喷水为戏,正要赶往。宪祥笑指道:“越过那片鲸群,便是北极冰洋境界。再朝北飞万余里,就是陷空岛北海尽头,金银岛尚在侧面。”
说时遁光一偏,改朝西北飞去。约飞万余里,始终是在海气蒸腾,暗雾茫茫之中飞行,除一片无边无岸的冰洋大海而外,只偶然看到几座冰山,望不到边。后来渐离寒带,除了天,就是水,连冰山也见不到一座,海雾却越来越浓。如非五人都是慧目法眼,离身数尺,便不见人。虞、狄二人方觉荒寒沉闷,笑问:“还有多远才到?”
宪祥只低声说道:“前面就是金银岛。岛主生性奇特,好些禁忌。方才路上我已说过,到时由我领头,相机行事。此时不可开口。”
正说之间,忽然飞出雾阵之外,前面形势大变。原来来路海面波涛险恶,水作黑色。一出雾阵,水色立变,一眼望过去,碧波滚滚,水色清深,与来路大不相同。最奇的是两水交界处一青一黑,全不相混,整整齐齐,宛如划了一条界线。那雾也只笼罩到黑水之上,过界以后,雾影全无,上面更是云白天青,风和日美,一片清明空旷之景。遥望天边碧波无垠中,隐约浮出一黄一白两点岛屿。因相隔太远,波浪又大,直似一顶金冠,一个银盆,随着浪头起伏,出没波心。日光照将上去,反射出万道金光,一片银霞,当中又有一团日影。白云往来,上下同清,遥望已觉奇丽非常。渐飞渐近,岛影也自加大。这才看出,那岛形如玉眷,两头圆形,中段较细。左边半岛外围满布金色奇花,中拥一座金碧楼台。右边半岛石质如玉,并无房舍树木,却被一片银霞笼罩其上。中段相连之处作珊瑚色,上面设有一座飞桥,形若彩虹,先并未见,似方出现。下面陆地相通,不知要这百十丈长的虹桥何用。心方奇怪寻思,宪祥忽然挥手,令众暂停,自往岛上飞去。
李、陈、虞、狄等四人起身时,原经宪祥指教,忙把遁光停住,各用慧目法眼注定前面。这时离岛约有四五十里,遥望宪祥纵着一道遁光,星雨流天,向前飞射。眼看快要到达,忽由当中朱堤海岸之上飞射出一蓬五色光网,双方刚一接触,便同往岛上飞去。紧跟着起了鼓乐之声,远远传来,仙韶迭奏,响彻水云,听去十分娱耳。一会,乐声止住,便不再有动静。眼看红光照波,晴阳耀水,海面上射起万道红光,照得那座金银岛屿耀彩腾辉,精芒四射,越觉庄严雄丽,气象万千。四人久候无音,深知主人强傲孤僻,不近人情,渐生疑虑。李洪提议隐身往探。陈岩关心灵药,自不必说。
虞、狄二人也是少年喜事心性,又各炼就隐形之法,见李洪小小年纪如此胆大,也自然不甘落后。略为商议,便同飞往。因岛上自从乐声止后,老是静悄悄的,除斜日返照,色彩格外鲜明外,别无异兆,不似待敌情景。四人身形又全隐去,以为不致被人觉察。陈岩虽觉宪祥不应一去不回,音无音信,继一想:“他法力甚高,主人困他不住。何况双方原有交情。”
稍微动念,也就罢了。哪知四人一时性急,竟因此生出枝节。
原来五人来时,岛主人吴宫已早警觉,五人索性一同登门拜见,求取灵药,就不答应赠送,也不致反面成仇,几于误事。宪祥偏是小心太过,深知主人性情古怪,行事难测,飞到岛前禁地边界,便将四人止住。意欲先由自己以礼求见,代四人先容,再说来意,如蒙赠与固好,不然也可按照岛规行事。如果主人虚应故事,不与来人为难,以陈、李二人的法力,必能成功,连虞、狄二人也占了便宜。哪知主人先前倒也殷勤,后将宪祥迎入东半岛金宫之内款待,宪祥说起来意,并代四人求见,岛主便改了态度。原来岛主吴宫素来强傲,不肯下人。因听来人中有两个幼童,均具极大来历,李洪更是九生修为的妙一真人爱子,前生曾在天蒙神僧门下,今生又是寒月大师高弟。
吴宫虽少恶行,终是旁门左道出身,双方邪正不同。近一年中,照例开岛,来访同道和昔年旧友,多是在峨眉开府时受了万妙仙姑许飞娘之托,想要乘机扰害,后见对方仙法神妙,知难而退的那些向隐海外的旁门散仙和五台、华山两派余孽,这类人如何能说峨眉好话?吴宫有了先人之见,日前飞娘又亲来勾引,吴宫一时不察,竟落在飞娘的套中,对于峨眉由不得生了忌恨。宪祥口气再一夸大,越发勾动气忿。
吴宫人本阴骛沉着,喜怒不形于色。宪祥修道多年,仍是当年豪爽性情,襟怀但白。又以生平度量最大,从不与人结怨,正派中固多好友,异派中除却一些极恶穷凶的妖邪,也有不少相识。以为和主人交好多年,他那海洞岛宫在封岛时期照例不纳外客,只自己一人随时可以出入,怎么也能给点情面。万没想到吴宫海底独修,素少交游,在这半年期间,会被群邪说动;妖妇许飞娘又以色为饵,加以勾引。虽知对方存心诱惑,表面自高身价,若即若离,时冷时热,吴宫也还有些顾忌,不曾成好,但已道心摇动,为色所迷。宪祥满拟峨眉领袖群伦,声威广播,主人早听自己说过,必定借此结纳,所以尽情倾吐,历述峨眉诸长老的威德法力与人才之盛。及至说了一阵,见主人老是望着自己静听,还当他向来如此,不以为意。等到说完,还未回答,偶一眼瞥见吴宫口角上微带冷笑,才觉话不投机,正待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