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剑侠传⑦》第二五一回 烈焰可栖身微波能起浪 一朵灯花生世界儿重煞幕护妖坛(5)
念头一转,乘着妖尸回身行法,将要发令派人之际,互相一使眼色,悄没声地同时发动。法力最高的一个当先开路,扬手发出两团碧阴阴的火球,一团直扑妖尸,一团直冲妖光,一现便即爆炸。
妖尸和毒手摩什骤不及防,妖光竟被冲荡开一个大洞。毒手摩什的七煞玄阴天罗,本与心灵相应,运用施为,神速无比。一则鄙视群邪,并已杀一儆百,决无反抗。心中又生妒火,正在想少时如何处死另两个情敌,心神旁注,不曾留意。这三妖党又均是能手,声东击西,双管齐下:一面运用全力发出两大阴雷,同时施展邪法,催动肉身冲破妖光逃走;一面却运用玄功变化,将元神离体,往法台一方隐形飞遁,其势极速。
妖尸正在行法,瞥见阴雷打到,因是同在妖光笼罩之内,心恨三妖党语犯忌讳,想布置停妥,首将这三人开刀,迫使入伏。即便破禁成功,也必使其受尽苦毒,再炼化其元神,为法宝增加威力,以消恶气,做梦也没想到网中之鱼居然也会情急反噬。对方所发阴雷,又是多年苦功专炼来破洞中庚金禁制,内有月魄太阴真精和无量穷阴鬼火,加以邪法合炼而成,几乎同以此享盛名的九烈神君最厉害的独门阴雷差不多少,用以破圣姑庚金之禁固是无效,用以对付敌人却是厉害非常,妖光煞火尚被冲破,可想而知。妖尸这一雷本禁不住,总算百年苦炼,功候甚深,应变机警,并且肉身已毁,只是元神,玄功变化,飞遁神速,危机瞬息之间,竟被遁向一旁,避开正面。虽然未受重创,但那阴雷威力猛烈,又在空处发作,没有妖光煞火阻隔,一经爆炸,分布至广。妖尸所施邪法专为对付门内五行禁制,法台之上毫无戒备。
总共连法台直到寝宫门前,不过数丈方圆,此外全是妖光煞火布满。那七煞玄阴天罗不是寻常邪法,妖尸事前如无准备,或是预告毒手摩什,一样也不易通行。只听震天价同时两声大震,碧焰火花纷纷爆裂,密如星雨,竟把那数丈空隙填满。休说妖尸无法逃避,在万分匆迫之中,连毒手摩什也受了伤。比较起来,还是妖尸性虽凶毒,应敌稳练,不似毒手摩什性暴粗野,本身又是元神,不易受伤,一觉变出非常,飞身纵避时,早将元神凝炼,施展玄功变化妙用,虽然受伤,却甚轻微。毒手摩什自恃邪法高强,从未吃过人亏,一见三妖党背叛,已是怒火上攻。多高法力,也禁不住变生时腋,事出非常,相去又如此之近。身方受伤,再一眼瞥见心上人受伤张皇之状,阴雷密布,仍在爆炸不休。他不知妖尸阴毒狡诈,伤虽不重,别有诡谋,不由情急暴跳,闹了个手忙脚乱。
毒手摩什一面忙运玄功,张口喷出一片墨绿色的妖光,护住全身;一面忙向妖尸赶去,手扬处又是一片妖光,将妖尸罩住。等到临近妖尸,方欲问她受伤如何,才猛想起仇人正用阴雷开路逃走,益发大怒,急得厉声怪啸,暴跳如雷。尽管自己飞遁神速,捷如雷电,由此至前面洞口还有重重阻碍,断难追赶得上。怒火烧心,万分情急,恨不能一下把仇人抓来,嚼成粉碎,生咽下去,方消胸中恶气。于是又把妖尸放下,忙着下手施为,那乌金色的妖光立似狂涛一般飞涌增强,重又急如电掣,闪变明灭。这虽是总共不过一眨眼的工夫,但以仇人也是能手,就这微一慌乱之际,左侧那团阴雷已发出连珠般的霹雳,快要冲出光网之外,妖光煞火这一加盛,重又困入重围。
毒手摩什断定仇人一面暗算,一面隐形飞遁,必紧随在这阴雷之后。大骂:“无知孽畜!任你如何隐形,也难逃我眼底。”
说罢正待行法,使其现形擒拿时,逃人好似本就死中求活,拼命一试,作那万一之想。及被妖光煞火困住,阴雷无功,力绌势穷。自知一落仇手,必比前人死状还惨;又以隐身法已被妖光照破,无法再隐:因此刚现出原形,忽发阴雷自炸,一声极沉闷的雷震,全身粉碎,三人同时毙命。妖尸在旁忙喊:“快些停手!”
毒手摩什仇深切齿,及想到元神还有大用处,妖光连连电闪了两下,休说血肉无踪,连劫灰影子也未见冒起。其他妖党虽然也各负伤,幸仗逃人无心加害,阴雷分向二妖孽发出,一见变起,虽未敢随同妄动,均忙行法防护,只略波及,受了一点误伤,俱甚轻微。一见如此厉害,益发胆寒,面面相觑,做声不得。
毒手摩什余怒尚未全消,回顾余党,正欲威吓。妖尸忽然面带愠色,飞近身来,似嗔似喜,娇声问道:“你怎不听我的话?把这三个蠢物杀死,以为就解恨了么?”
毒手摩什一把搂住妖尸纤腰,问道:“这些猪狗真个诡诈,你幸未受什伤。可惜他们怕被擒受罪,自用阴雷炸死,没多给他些苦吃。无论何人,休说伤你,便沾你一指头,或说上一句错话,先死的几个猪狗便是榜样。”
边说边朝台下三妖党频频狞笑,意颇自傲。妖尸先不睬他,等到说完,才冷笑一声,问道:“我的好丈夫,好情郎!难为你有这么高的法力,行事应敌如此莽撞粗心。仇人五遁禁制,须用五个有道力的元神为我勾动埋伏,同时施展我的法力,始能有望,你怎忘了?老早便将他们元神消灭,少时就算能如我愿,也必多费心力。再者,这三个猪狗委实可恶已极,百死不足消我夫妻之恨,为报行刺之仇,果真将他们形神一齐消灭,也还可说,照他们自杀情景,以我冷眼观察,只恐未必吧?”
毒手摩什性如烈火,一听妖尸语意讥刺,不禁怒道:“我恨极这三个猪狗,又没想到他们会舍命。报仇心甚,诚然手急了些。但你意思似说仇人已然逃走却不对,我这七煞玄阴天罗,只要在网中,断难逃走。并且此宝与我心灵感应,如是幻化,更无不觉之理。分明是仇人原身,怎有差错?至于五行禁制,我本未放在心上。是你胆怯,执意劝我慎重,以求万全。不必为了人少发愁,你且先试,少时如若不济,由我一人入内,保你如愿,还有何说?”
妖尸见他发怒,又改媚笑,答道:“你还和我强口。我也看明那是仇人肉身,一个不假。可是仇人均有极深功候,人当急时,又是修道人,知道元神一灭,万事全休。就被擒住,也必希冀苟延一时,以求生路。自家毁灭,既无此理,死得又那等快法。他们那阴雷虽非你敌,却与先死那厮真不相同。刚一发动,便将你神光震开一孔,几乎被冲逃出去。后来神光加盛,暂时并非不能勉强抵御,如何阴雷势子减得那么快?尚未到十分受制,也未见怎强行冲突,才一晃眼,立行反雷自炸,肉体粉裂,随被神光消灭无踪。休说元神始终未见,连一缕残烟余气也未见他们现出,大出情理之外。你竟一毫未觉,还在得意,因此疏忽,被他们巧瞒过去。他们分明知难脱我夫妻的手,拼舍肉身,发难之先预将元神隐遁一旁,当时能逃更好,否则便待事完,乘隙遁走。我们仇未报成,反吃他们暗中讥笑,日后还要报复生事,不更气人丢脸么?”
毒手摩什本极内行,闻言立被妖尸提醒,不禁又暴跳道:“你说得对,是我疏忽。不过我这光网难于冲破,适才未有警兆,想还在此。即便他们逃得巧,已然遁走,多远我也能够追上。我且把光网收紧查看,如不现形,即是逃走,无论如何也必追擒回来,炼他们生魂,多加磨折,方消这口恶气。”
说罢,正要施为,妖尸拦道:“你又急躁不是?你此时一行法,别人也连带受伤,又是无益有损。凭这三个蠢物,能逃我夫妻的手么?他们发难时,我虽骤出意料,稍微受伤,但一想他们既叛我潜逃,如何还分心分力暗算伤人?早就防他们巧使那声东击西的诡计。恰好我法物齐备,部署停当,算计仇人如用此计,逃路必在我这一面。当时也不问料中与否,忙先运用玄功,防御阴雷。表面故作阴雷厉害,受伤胆怯,飞身左右,乱闪乱躲,实则阻他们逃路。他们暗我明,又深知我神通,更恐发觉,自必随同闪躲,以免撞上。无如地方太窄,我飞行变化又快,稍一不慎,便非撞上不可。
同时发动禁制,就用这三个蠢猪狗来试我法宝威力。现已困入少时化炼仇敌的灭神幡下,想必正在挣扎,受那阴火化炼呢。你不必再费事了。我想这猪狗恨我夫妻必甚,自知万无幸免,此时就强用他们,必不肯出力,弄巧还要生事。本来我想命他三个进去,现且作罢,先使受尽罪孽。如仍用得着他们,经我炮制,心胆早寒,必不敢再萌他念;如用不着,事完再带了走,同你回转仙山,每日拿他们消遣,缓缓报仇。比你一击即完,不有趣些么?”
二妖孽天性凶残,同恶相恋。妖尸说时,又是媚目含春,巧笑嫣然,做出万种风流,千般媚态。毒手摩什闻言,搂住妖尸,喜得格格怪笑。妖尸把手一推道:“时已不早,你还不放手,把神光收去?诸事停当,该是取宝的时候了。”
毒手摩什依言,收了妖尸身外神光,一同返回台上原位。妖尸掐诀行法,将手一扬,一片五色烟光闪过,台上立现出五样法物。
癞姑等四人被困火宫神灯焰头之上,目视门外,看得逼真。见那法台形式与门内圣姑跃坐的殿台一般无二,只少玉榻和榻后环列的玉屏。那五样法物也和门内形式一样,只位列次序颠倒,每件法物之后多了一面妖幡,愁云惨雾,隐隐笼罩其上。毒手摩什手持一面七尺来高的主幡,上有黑气飞绕,立在后面。法物现出之后,妖尸回眸媚笑道:“这三个猪狗现落在水宫之内,你将主幡放起,给他们换个好点地方,多享受些,与你稍微消气如何?”
毒手摩什立照预定施为,将手中幡往前一掷,立有一幢五色妖光簇拥着那面主幡,飞向五行法物之上,虚悬空际。妖尸早掐灵诀相候,见幡飞起,往外一放,喝一声:“疾!”
那幡急转起来。烟光随即大盛,先前黑气也化作数十道各色妖光,由幡顶当中往四面分射过去。光色大部黯淡,并不十分鲜明,也不转动,只看去强劲,仿佛是实质。
妖尸正接着行法,内有一道淡黄光华忽似灵蛇吐信,连闪了几闪,大有乘此挣逃之势。妖尸叱道:“老黄,你到这时还敢倔强么?我因念你以前对我忠心不二,又想你法力较高,可代我主持此幡。虽然用你生魂,但绝不似对别人那样,多受炼魂之痛,怎倒不知好歹起来?乖乖为我尽力,事完,看你立功大小,还有你的活路。现有毒手道友为我护法。你以为炼就玄功,暂时元神难于消灭,虽出不意落入我手,只是被困一时,无奈你何,稍有机隙,便可逃走,你是在作梦呢。休说此幡经我苦炼多年,具有无边妙用,你元神已被禁住;就算你乘我行法之际,伺隙逃脱,毒手道友飞行急如雷电,任逃多远,指顾问便可追上。七煞玄阴天罗厉害当必深知,被他煞光一罩,立行消灭。何况内外埋伏重重禁制,也决无逃理。我想你平日那么机警,其愚不至如此。如因怕老贼尼五遁之禁,或是存心叛我,到此紧要关头故意掣时,更是蠢极。可知我幡上主要生魂不止你一人,有你固可多加威力,无你一样可以成功。再如执迷不悟,我只要一句活出口,你数百年苦功便化乌有了。”